柳镇“哎哟”一声,也不知是太过吃惊,还是吃痛,竟松了手。只蓦然睁着黑宝石般的大眼珠子,满脸难以置信。
锦鱼逃脱,飞快闪身,躲到江凌身后,探出头来道:“不是我插的难道是你插的不成?!”
这一串的争执快得众人不及反应,见小公爷挨了打,不由个个目瞪口呆。
小公爷素来傲然的面孔变得通红,额上青筋一跳一跳,吼道:“你给我滚出来!”
江凌张臂护住锦鱼,低声劝道:“佛堂之上,莫要再闹了。”
宏图侯夫人离他们最近,此时上前去拉小公爷,道:“这是怎么说的?都订亲的人了,怎么还小孩子似的打架?”
小公爷正在怒头上,也不管是谁,狠一甩手,倒把宏图侯夫人推得倒退两步,若不是被王青云扶住,倒要摔倒在地。
钟哲叫了声“母亲”,冲过去扶稳她。
这时就听人声嘈杂,殿内各处的人都齐向这边涌来。
先就听到敬国公夫人的声音:“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许夫人却比敬国公夫人跑得还快,到得近前,拉着小公爷的手便上下仔细察看,嘴里不住问可有伤到。
锦鱼此时不由大为后悔。这些夫人们知道了她居然敢打柳镇,定然不会允许家中女儿与她往来!她今日可真是倒霉,被柳镇害得坏了名声!
正懊悔怨怒,却听柳镇回道:“没事,是我不小心滑了一下。”
她不由一怔,柳镇居然没告她的状。虽然说起来,是柳镇失礼在先,可这里的人全围着他转,谁会管她的死活?!这样想着,却忽得意识到自己所站之处,也是不妥。
她正在江凌身后,脸孔几乎紧贴着前面蓝色的衣衫。靠得这样近,鼻端传来雨后松林般的气息,清冷中带着一丝暖意。
肩平且宽,腰瘦而窄,像一面墙,替她挡住了周围的纷扰。
他的身侧垂着一枚玉佩,质地普通,雕着松鹤延年。想不到他身上唯一佩饰,竟是不合时宜的老人用物。江家果然是太穷了。她心头微微一抽。
她默默后退两步,却见主持大师走了过来,道:“诸位可都投完了?天色不早,下山的路当小心慢行才是。”
敬国公夫人便不耐烦地道了声是。
就有几个小和尚出来,从诗作开始,翻牌子数棋子。
殿中顿时又热闹起来。
那四篇诗作最好的一篇果然是那王才子的。一共募得了五十两银子。
另外两篇,一篇是王青云作的,得了十两银子。
一篇倒有些令人意外,竟是那铁塔汉子安国伯家的公子写的。虽是才华平平,可他一介武夫,能写出这样的诗来,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也得了十两银子。
最后一篇吊尾,最最叫人竟想不到,竟是锦心所作,只得了区区五两银子。
锦鱼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依在许夫人身边,头垂得低低的。她刚才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是因为看没人投给她的诗,羞臊难当么?见她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锦鱼心底的郁闷总算稍微纾解了一点。
锦心得嫁如意郎君,想向全天下人炫耀本无可厚非。可想拿她当垫脚石,就就得让她摔个灰头土脸。
剩下的便都是花儿,也有得了五两的,也有得了二十两的。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开出来,最后只剩下两组花儿。
锦鱼万万想不到,江凌的插花竟与她的紧挨着。
那是一只红铜金鱼扁缸,小南瓜大小,里头胡乱插了一大把玉簪黄栌彩叶草,也没个高低疏密,全堆在一处,看着像一坨杂草。
前面半颗棋子皆无。她不由有些郁闷,到底他还是叫人见笑了。早知如此,她就把她那五两投给他了。
小和尚便先去翻了江凌的。名字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是看向江凌,而是投向了锦鱼。
其实都不用细数,明显最后得胜的就是她。
不过那小和尚还是乐哈哈地认真数了数。
因为钟夫人出了九十两,钟家兄妹出了七十五两,她跟江凌十两,再加柳镇后来加的二十五两,刚好得了个二百两的整数。
那禅大师花白眉毛长长的垂下来,竖掌为礼,道:“这瓶花儿,可有名字?”
锦鱼上前行礼,道:“是。取一个寂字。”
大师叹道:“妙哉妙哉!卫五姑娘小小年纪,想不到竟有如此慧根。日后姑娘有闲暇再到小寺,务必请于这花道上指点一二。”
锦鱼连称不敢,心里一块石头却是落了地。寻禅大师是天下有名的高僧大德,有他这句话,她算是在京城的贵女圈中能够凭着插花之艺扬名立万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这时却听有人道:“这花放在寺里固然妥当。可她们小孩子家家的,正值青春年少,这般素寂,实是非福之兆。”
锦鱼闻声看去,就见说话的人长相明丽,打扮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