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又想起了月予忆对他说过的,如同哄孩子一般的话。
“我没当过师尊,不知道怎么给你补一个童年。风车,喜欢吗?我自己折的。”
那时景澈才刚来到万渺宗,心中还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
月予忆自娱自乐一样折出来的风车,就这样一直留在了后院。
景澈将风车拿在了手中,试探着吹了一口气。
风车随着微风而旋转,沉积的尘埃随风飘散,又顺着景澈的衣袖悄然落下。
景澈轻抚着风车的叶,在脑海中试图回忆起当年的时光。
月予忆成为景澈的师尊,只在世间停留了三百年的时间。
可仔细算去,除却景澈用来逃避的时间,再除去月予忆守着他修为突破的漫长岁月,他们属于彼此的记忆只有不到三十年。
三十年的时光,在仙人漫长的生命里,犹如白驹过隙。
月予忆为了圆景澈的遗憾而来,到最后,她成了景澈仅剩的遗憾。
景澈眼眶发酸,将风车放下,独自伫立在竹影中。
手上的天川灵月戒被摩挲得温润,折射着柔和的月色。
没有月予忆的一千年,是这枚戒指陪着景澈渡过了飞升雷劫。
她在身形消散后依旧护着景澈,一如既往。
景澈从神界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万渺宗,为师祖月予忆祭灵。
至此,六位创世神明尽数陨落,六界的新篇章正式开启,忆空仙尊成为新纪元的不二至尊。
一众祝颂声中,只有景澈听得到自己的灵魂依旧在哭泣。
他从胸口处取出了一个小锦囊。
那里面装着一颗仙丹。
当年意识到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后,景澈独自躲在了人界。是师尊托忆凌给景澈送去了这枚仙丹。
“师祖说,要是大师兄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捏碎这颗丹药,师祖就会出现在大师兄身边了。”
忆凌绝对想不到,这枚丹药至今还留在景澈的心口处。
景澈取出剔透的丹丸,在月色下低声说:
“我曾不懂数十万年之前,明明可以得到一切的你为什么要超脱于六界之间。现在,我懂了。”
修为、地位、权势,总有它们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缺。
孤独。
此后人生虽是白昼,却再没有一抹月色为伴。
景澈不想当什么六界至尊,也不想受万世敬仰。
他只想变回有师尊爱着护着的白衣少年。
“师尊,我想过随你而去,但你一定会生气。”
景澈注视着那枚丹药,眼眶蓄着泪,嘴角却带着笑。
他轻声说: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前世混沌,今生偏执。你离开了,我更搞不懂这个问题。可惜你不在了,只留着我自己寻找答案。
“我想离开了,我想回到万世景。
“我自万世景诞生,你自万世景羽化。如果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想清楚我真正的心意,一定就是那里了吧。
“师尊,月予忆,我是个不肖之徒,我还是放不下你。你如果生气了……”
景澈沉默下去,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捏碎了那颗丹药。
纯白色的烟云随风消散,景澈注视着流光散去的方向,暗自希求着一个不可能的神迹。
烟云散尽,掌心空无一物,唯有一缕清风不知自何处而来,轻柔地拂过景澈的鬓间,拂起他的长发,如同千年之前那一双温柔的手。
景澈闭上眼,任由泪水被微风抚去,直至风声消散。
他再次睁开眼。
自此夜之后,倾慕着月予忆的景澈随风消散,再无可寻。
忆空仙尊承师祖月予忆衣钵,于万世景中散尽修为反哺六界,唯留魂魄澄澈如初,超脱六界,世人不知所踪。
“师尊,如果我能超越这一方天地,或许有一天我会再次找到你的踪迹,或许此生我都不能再与你相见。
“无论结果如何,师尊,请你再等等我。
“不管我将付出的代价是生死,还是无尽的时空。”
……
【本世界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