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连连叹气,有老阉人关切的上前来问,他只是摆摆手,让其不要叨扰。
趁着洛阳送去凤翔的旨意还未走远,他必须想办法做些什么。
无论今后李从厚是否能理解他的这番苦心,都不能再让有心之人动摇他的决心。即使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儿,也将一视同仁。
铺开案上的纸,李嗣源开始奋笔疾书,只是寥寥二十几个字,他仿佛写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落笔,托起还未干涸的纸张,他反复端详。
赫然写着‘石之过,凤翔当审。皇儿可严惩!然,不可伤朱赤心。’
思虑良久,李嗣源折好信函,唤人去传暗卫使的近侍,嘱咐其连夜出城去送信,务必要赶在圣旨之前。
看着近侍转身而去的背影,李嗣源满是血丝的眼里,似乎窜动着意味深长的泪花。
他深知这次是以李从珂作为替罪羊,而李从珂断不会违逆他,可偏偏他必须走这步棋,便不得不决了这个养子的心。
他明知如李从珂这般有手段和心思的孩子,将来会成为从厚的威胁,可他就是不忍心真的赶尽杀绝。毕竟父子一场,就算不是亲生骨血,他依旧还是很欣慰,自己也曾有个这样机敏聪颖的养子。
可血浓于水,他这次,还是没能忍住弃车保帅的做法。
后宫中,李永宁慵懒的倚靠在软塌上,听着宫娥轻声浅语的消息,一双眼睛满意的眯上。
轻吐出“退下吧!”
她这才舒服的哼出了声,撩一撩轻薄的衣衫,雪白的藕臂暴露在温润的空气中。玲珑有致的修长身形,使她看起来独具韵味。
她猜到了父皇会保石敬瑭的,所以,她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开始拉拢当年痴迷她容貌的小弟弟了。
在父皇圣旨送出的前一天,她就已经让藏在暗卫使里的旧部,从暗卫使里想办法将圣旨的内容传达到凤翔王府。
这样,聪明如李从珂,应该是能明白她的意图了。
半个月后,凤翔节度使。
因为是从洛阳发来的圣旨,整个凤翔王府无不严正以待。
就连远在卢龙战场的晋王李从厚,和被急召回来的石敬瑭,都整装来王府接旨。
宣读圣旨的钦差只说君主遇刺一事,起因出自南鸾,命晋王李从厚排查凤翔境内一切存疑之处,赐尚方宝剑,可自行处置行事不当者。
接过圣旨的三人静的可怕,石敬瑭以为自己贸然出兵淮南的事要被追究了,可他却不知,身侧另外两兄弟,心里早就各怀鬼胎。
李从珂率先打破了僵局,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大哥自燕地赶来,真是辛苦。想必那卢龙地广物博的传言不实,都快打到燕人腹地的大哥,怎不肖半日就回了凤翔?”
李从厚闻言先是一声冷笑,粗犷的声音与以往并无变化,“父皇赐的汗血宝马,脚程可比四弟府上那些病秧子快了不知几千里。”
“哈,大哥真会说笑,汗血宝马,终究不过是生的健硕些的‘马’罢了,从卢龙腹地临近幽州的地方赶回我凤翔,便是天上飞的神龙,想必也不能半日就赶到。”
“老子说能,那就是能!好你个李从珂,不就是封了个潞王吗?你就敢如此对本王说话了?我看父皇遇刺,就是你故意松懈入关排查!”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大哥如此说,可有证据?”
李从厚拔出别在腰上的尚方宝剑,剑锋直指李从珂鼻尖,“父皇说了,‘凤翔境内一切存疑之处,本王可自行处置行事不当者’,怎么,四弟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以身试法?”
石敬瑭还跪在原地,看着这兄弟二人的对峙,他选择沉默。
毕竟他早就预想过事后被李嗣源追究的可能,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茯茶的消息他还没有查清楚,李从珂说她出现在杭城附近,可大师姐却说她是消失在凤翔的。
他不惜冒着险,也要去做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却不知不觉让自己又一次身陷囹囵。
他已经不在乎什么荣誉了,可茯茶不同!
茯茶是他最后的奢望,最后还想要与这个世间搏一搏的理由。
若是给他机会,他一定不会再放走她。就像当初他执念太重,宁肯变态的囚她于昏暗,也不舍将她放逐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