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叹了口气,他不怪季母无礼。失去至亲的伤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季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他的死亡给季母留下了痛苦。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
犀牛兽人捧着一个小陶瓷罐出来了。
季遇礼过去拿,季母却抢先一步。她噌的站起,夺过了犀牛兽人手里的陶瓷罐。
“谁都不准碰他!谁都不准!!!”像是宣告主权,但更像是季母最后的坚持。她要守着他,不让任何人继续伤害他了。
季母拖着透支的身体走出火葬场,她不坐车,自己徒步走,抱着季父的陶瓷罐。抱的很紧很紧,紧到这罐子要融入身体。
罐子还带有一点余热,像是季父最后残存的体温,季母只有抱得紧紧的才能不让这余温消散。这是她唯一能感受到季父的东西了。
“走。咱们回家。别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我们回家,哪也不去了。回家,回家。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疼了,再也不会疼了。”季母一路上自言自语,“走,咱们回家。”
季父真的好大呀,大到季母的一整个世界都装不下,季父又好小,小到一个陶瓷罐就能装下。
季遇礼开着车在季母后面跟着,他看到季母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明明几个小时前还有一半的黑头发。
亲人之间的感情愈深厚,亲人离世后留下的痛苦愈深重。季母所承受的必定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季母不断地絮絮叨叨,讲到自己咳血。她要把自己的记忆共享给季父,她要把自己的经历给季父讲千遍讲万遍。
季父听到了肯定会记住的。
走啊走,走了很久。
季母摔了好几次,可每一次都死命用双手把陶瓷罐护住。她的脸于是和地面来了几次亲密接触。
脸破了皮,沾了泥,衣服也擦出了几个破洞。配上她憔悴的面容,活像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人们总说女人爱美,可季母爱季父胜过了爱自己的容貌。她不在乎自己变丑了,她只是想要把季父带回家。
许慕白下了车,想扶着季母一起走。手在挽上季母的时候遭到了季母的剧烈反抗。
她甩开了许慕白的手,“你们又想伤害老季了是不是?!滚开!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了!”
于是许慕白也只能在远处跟着。
快到家门口时,季母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进了屋内,接着把门从内锁上了。
她不允许任何人进屋,她要保护季父。
这里是属于她和季父的家。一个以后再也没有季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