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点在注视中忽然变得发亮,它发亮的同时,周遭顿时黑了下来,是无止境,无上下左右,无天地的黑。
朱允熥置身在其中翻滚着,慢慢的定下来,同时也在绝对的黑暗中发现了光,这光迥异于作为起点的光,而是生于黑暗当中,始终都存在的光亮,和黑暗完全不相暌违似的。
那片光亮,像是黑暗海洋中孤独的座头鲸,长长的一条,有隆起的头,分叉的尾,仔细看,其实是由无数发光的球结聚在一起构成,大大小小,毫不规则。
在万万千千的光球里有一个,位于整个光球结聚体的最外,实际上单单位于最外面的光球已经不可计数,只是其中一个,按不同的坐标总可以标注它相对的位置,东南,西北,多少度多少分,但这毫无意义。
朱允熥来到了它附近,望着光球,这时候他可以轻易的看穿内部是什么。
一个发光的流体,形状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变化是它思考的方式,它是个独立意志,没有谁能改变它,它和跟自己相邻的光球里的发光流体毫无关系,彼此也不会影响,只是在物理的角度上相互挨着,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光球,构成了个像是发光座头鲸的状况。
光球里发光的流体,它并没有名字,但也可以有。
它永恒的存在于此,既不生长也不会消减,既不邪恶也不高尚,就在刚刚,它注意到就在它身边空间里忽然生出了一道裂缝,没有任何道理,就好像不知由哪儿来的一把刀把那儿划了条口子,或者说一道缝隙。这道缝隙可能会存在很久,也可能随时消失,缝隙会通向宇宙的某个地方,谁也不知道危险还是有趣,它不假思索的钻了进去。
接着,它出现在这里,刚刚下过冻雨的冬天的夜空中,以一只蛾子的形态展翅飞行,目之所及,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它感觉到了新奇的感受,和原本无欲无求的体验一点儿也不挨着——又渴又饿,同时它知道怎么样才能大快朵颐。
遍地都是琼浆玉露,遍地都是珍馐美味。
同时这只充满怨恨和愤怒的飞蛾,和地面上的一个生物有着强烈的羁绊,引导着它朝他飞去。
然后,它来到了这里,尽管发生了摩擦,但完全可以不继续扩大。
这就是那个球体里的发光流体,心平气和对朱允熥讲的来龙去脉,尽管它才遭受了攻击受了不轻的伤,智慧生命首要的行事策略是交流。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它只是恰好到了这里。
同时它也获得了朱允熥讲的故事,这是哪儿,他是谁,在这儿做什么。
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自我意志,这样相对站着,澄清刚刚的误会。
误会么,也不完全是,而是说,这儿存在着极为复杂的犬牙交错关系,但至少,这不是一个需要马上决出生死的局面,发光的流体对朱允熥这个想法简直乐不可支,这哪儿跟哪儿啊。
一个缝隙导致的遇见,简单说就是这样。
我可以马上离开,回到我来自的地方去,但那个缝隙会一直在,可能会有别的东西通过它来到这里,其结果有可能完全不同。
发光的流体对朱允熥说,并不诉诸语言或文字,而是意识的交换,这样根本不会有误解。
你愿意留在这儿吗?
朱允熥觉得这是种不幸中的万幸,抓住时机赶紧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