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合爸爸在建筑工队找到了一份工作，白天出工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约上几个老乡出去转。福州是沿海城市，也是历史上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之一，自然是人烟富庶，车水马龙。

馨合爸爸经常去的地方是码头，来来往往的船穿梭不停，有跑东南亚的，有跑印度的。船上的水手经常会说一些外国的见闻，有一次有人说印度人喜欢牛，大街上到处都是牛粪，有时候疯牛跑到街上把人撞伤了，东西撞翻了，受伤的人跪在地上双手朝天一副感谢上苍的样子。馨合爸爸听了，想想出一幅疯牛乱撞，路边人跪拜的场景，不由得觉得滑稽。

码头上就是水手们胡吹海吹的地方，他们经常会说在某某国的富豪请他们参观海边别墅，富豪老婆烫着大爆炸头，穿着露肩露腿的裙子走来走去。这些故事都是越说越下流，听的人不断起哄，说的人手舞足蹈。馨合爸爸完全把这些当做故事听，打发无聊的时光。

在建筑工队呆的时间长了，包工头看出了馨合爸爸有点文化，就让他管账，计算工程量。有一次馨合爸爸发现包工头承包工程时算工程用料少算了10000立方，按照合同一旦双方签完合同，用料、费用按工期结算，盈亏承包方自负，施工单位定期验收，违约按照工程款2倍赔付。

10000立方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几万的工程用料一旦签完合同全部要由包工头承担，那个年代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当馨合爸爸跟包工头说完的时候，包工头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感谢馨合爸爸救了他一命。当晚要请馨合爸爸去当地最好的酒店吃饭，馨合爸爸傻呼呼问了句：“可以带人去吗？”

包工头听愣了，顿了一下说:“当然可以，把刘仁也带上吧，知道他是你的好兄弟！”

馨合爸爸赶紧跑去跟刘仁说，刘仁正躺在床上跟人吹牛。馨合爸爸赶紧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拖到棚子外跟他说了老大要请吃饭的事，刘仁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

到点了他们俩赶紧进去酒店，其实他们怕迟到早到了，在酒店附近转悠了老半天。进门的时候被迎宾小姐拦住了，问他们:“找谁啊？”

馨合爸爸说:“不找谁，来吃饭的。”

迎宾小姐说：“吃饭？你们有钱吗？跑这儿来吃饭，也不看看自己兜里有几个钱，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馨合爸爸和刘仁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这个迎宾小姐，面面相觑了一下，看了进去人无不是穿着笔挺的时髦西装，头发梳地一丝不苟，夹着公文包的人。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着装让人误会了，他们穿着起球的套头衫的确良裤子，脚踩解放鞋，确实不像能出入这种地方的人。

馨合爸爸走上前说：“我们确实是来吃饭的，不信你去问问，是王老板请我们来的。”

“王老板，来我们这消费的王老板多着呢，你说的是哪个王老板？不巧的是今天一个王老板也没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去里面找人要债的，要进去就去旁边等你们的王老板带你们进去吧。”

他们俩只好蹲在酒店门口的阶梯下等，没过多久包工头夹着公文包来了。不仔细看还真不太容易认出来，上身白底黑花纹的衬衫，下身休闲长裤，皮鞋铮亮，头发梳得一溜往后，油得能照出人脸来。左手夹着黑色公文包，右手夹着烟，更搞笑的是居然带着很夸张的眼镜。平常从没见戴的大金戒指，夸张的戴在夹公文包的手上。

兄弟俩赶紧迎上去，“哎呀王老老板，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

“怎么不进去啊，蹲门口干什么，走走走，里面去！”包工头热情招呼。

三人走到门口，迎宾小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热情招待：“晚上好，欢迎光临，里面请王老板！”

包工头顿时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往里走，可能还在想，我也没来几次啊，她怎么知道我姓王，可见我在这一带很出名。

走进包房原来介绍他们进工程队的人也在，菜都上来了，全鸡，全鱼，各种海鲜，还有一种没有什么颜色的汤。馨合爸爸和刘仁第一次体会都市生活，这种感觉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怎么不是呢，第一次尝试总让人难以忘怀，第一次接触高出生活很多的物质，让人感觉很不真实，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但又觉得自己值得这样的物质，值得这样的享受，总有一天这种生活会成为常态，今后也会为追求这种生活而倍加努力。

那晚包工头不断敬酒，不断劝他们多喝点多吃点。酒桌上包工头让馨合爸爸以后专职管帐，不管工程上的还是日常花费的帐都让他管。旁边包工头的小舅子顿时盯了一眼馨合爸爸，夹了一块鱼头放馨合爸爸碗里，阴阳怪气的说：“来来，吃块鱼头，以后聪明点儿啊，恭喜你成为建筑队大管家，以后你可是个大人物啦，多多照应啊！”

原来以前的帐都是包工头的小舅子在管，大家都知道管账一直是份油水很大的差事，要不是充分信任是绝不会让外人担任这个“账房先生”。包工头这一席话明显是让他小舅子卸任，这份工作还是包工头小舅子介绍的呢，猛地从人家手里夺过肥差，馨合爸爸觉得很过意不去，不想得罪小舅子，就说：“王老板，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对工程上的事情比较了解，工程上的帐我一定弄得明白白，你不吃亏大家就不会吃亏。至于后勤的帐我可不好管，一则我要上工没有这么多时间，二则我没管过，没有经验，也不懂。”

包工头是什么人，心里非常明白为什么馨合爸爸不想管后勤的帐，第一，煮饭，采购，分派都是王家自己的人，里面盘根错节，外姓人不好插手，怕受到排挤。二来，自己太坚持恐怕自己的老婆那里没法交代，更可能会逼走馨合爸爸。

就顺水推舟说：“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你管工程上的帐，不用上工了，我看你技术很过硬，是个老师傅了，你就帮我指导技术，我要是出去谈工程你也跟着我去，帮我把把关算算账，以后有我的一份少不了你的！”

馨合爸爸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旁边包工头的小舅子顿时欢喜起来，连连敬酒劝菜。

刚刚酒桌上一番风雨丝毫没有影响到刘仁，只见他甩开大膀子，吃得满头大汗，面前已经堆了成山的虾壳，蚌壳，鱼骨。“呲”吸了一口汤，大声说：“好汤，真是好汤啊，看着像水一样，味道很不错，”

王老板指着桌上骨瓷盆里盛着的汤说：“兄弟很会吃啊，这是本地有名的没牙伯花生汤。”说完替馨合爸爸盛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