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摸不准，这些相公会不会借题发挥。
便朝顾安道：“上位，这事是徭所自家的事，咱位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一边说着，一边朝顾安使眼色。
既有劝告，亦有警告之意。
“徭所的事？”
顾安却只是一笑：“据我所知，朝廷未有明旨下发之前，这新城诸事，都可由折冲总府便宜行事。”
“姜将军，你可否告诉我，什么是‘诸事’？什么是‘便宜行事’？”
“这……”
姜盛神色一滞。
心里暗恼，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分轻重，不识好歹！
不过再怎么说，顾安此时也代表着折冲府。
姜盛只能忍着，走过来凑到顾安耳边，小声道：“顾……上位，这事没那么简单，里面牵扯极广，给个面子，不要闹了，回去再说！”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低声下气了，总该停止胡闹。
没想到顾安却似乎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大声道：“给你面子？姜将军，折冲府的职责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这是杀人！是你的面子大，还是大庸律法大？是公理正义大！”
“你……！”
不止是姜盛懵了，那些监差、力役都有点懵。
这人……怕不是个傻的？
顾安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扫过在场之人，振声道：“今天这事，没查清楚之前，无论是力役还是监差，你们谁都不许走！”
那鲁十一面带怒色，站了出来，阴恻恻道：“大人！这恐怕坏了规矩吧？”
“坏了规矩？什么规矩？你的规矩大还是朝廷的规矩大？”
顾安冷笑道：“来人，将所有涉事之人全都拿下！回府审问！”
“我看谁敢！”
鲁十一也丝毫不让。
锵锵之声连响，一众监差接连拔出腰刀。
顾安看了眼姜盛身后一动不动的黑甲士卒。
朝姜盛看去：“姜将军，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的职责。”
姜盛原本怒火中烧，可让顾安这一看，却是忽然心头莫名一寒。
怎么回事？
顾安已经指着鲁十一疾声喝道：“谢灵飞！先将他拿下！谁敢动手，立斩不赦！”
谢灵飞也不知顾安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早看这些监差不顺眼，闻言冷笑一声，闪身而出。
鲁十一能坐上徭所监官之位，自然也不是个庸手，也是个四境武者。
不过在已经五境的谢灵飞面前还不够看。
刚举刀欲攻，便见谢灵飞抬手拍来。
只觉眼前一花，似有无数只手掌铺天盖地而来，惊骇欲绝，只道我命休矣。
下一刻，却突感手上一痛，当啷一声长刀落地。
自己双手也被谢灵飞拿在手里，用力一扭，便将他反手扣下。
“谢氏小天星掌？”
姜盛目光闪动。
谢氏虽是一方豪强，可也只有一个谢千帆能入他眼。
只是谢氏的武功，却着实不凡。
一招拿下鲁十一，着实将一众监差震慑住了。
再加上有姜盛在场，众监差一时也不敢动手。
“姜将军，还等什么？我说的话不管用吗？”
姜盛听闻顾安再次发号施令，心中恼怒，但眼见事已至此，他再想退也是不能。
便挥手让身后黑甲兵动手抓人。
眼里透着狠劲。
既然做了，就得把事情做绝。
无论顾安想干什么，姜盛已经打定主意。
今天这里的力役和监差，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事后报一个监差欺压力役，招致民愤，双方斗欧而死。
谁也不会追究！
“押回去！”
“老白老许，你们亲自押送那人。”
顾安指着力役中的一人道。
那人就是砍死监差的人。
许江达和白楼子领命而出，众黑甲兵看向姜盛，姜盛面皮微微抽动，还是点头，让他们将人接了过去。
不多时。
押送着两群人，浩浩荡荡，回到总府营堡。
折冲总府不是普通官府衙门，并没有公堂。
顾安便直接将正厅当成了衙门，设起了公堂。
“来呀，将杀人者押上来。”
顾安一点不客气，高坐堂上，将姜盛等诸将当成了衙差用。
姜盛脸色发黑，却又不好发作，只好照他的话做。
又劝下几个欲发作的将军：“稍安勿躁，老子倒要瞧瞧，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方将军那里老子亲自去解释！”
显然，顾安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忍耐快到了极限。
要是再闹出什么事来，姜盛便打算拼着违抗军令，也要将这小子给揪下来。
“堂下所跪何人？”
那个杀人的力役跪在厅中，眼皮微动。
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一张脸长得如刀斧刻凿般，棱角分明。
只看长相，便让人有种凌厉的感觉，不好相处。
他本来一直漠然不语，甚至有些麻木。
似乎杀人的不是他，也根本不害怕被问罪。
此时顾安一问，他却意外地配合，抬起头，看了顾安一眼，又低下头去。
嘴里却已道：“小人赤九。”
“赤九，你为何杀人？”
顾安沉声道。
“呵，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赤九嗤笑一声。
“官差杀人，大人为何不问？”
顾安皱眉：“公堂之上，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待审过你后，我自然会审他人。”
赤九抬了抬眼皮，竟也没再顶撞：“官差欺人太甚，杀他不为其他，但为泄胸中这口气罢了。”
“好胆！”
边上鲁十一怒道。
“嗯？”
顾安一眼扫过，鲁十一竟莫名一抖，不敢再说话。
姜盛环眼微眯。
这小子……
刚才他被顾安盯了一眼，心中发寒，只以为是错觉，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这小子怕是比自己所想还要不简单啊……
顾安道：“赤九，你可知，你杀的是官，罪名落实了，可不止你一人要死，杀官之罪，你全家都逃不了。”
“呵呵……”
赤九发出笑声：“全家？小人早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