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会开口?
不就是因为自己在破坏游戏规则?
看似是凉王随口一提,可权贵阶层的随意一个举动,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
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的“凉王”,听到这件事,心中不快,再随口一提。
就会有无数的人为他们奔走,欲将自己杀之而后快。
不过那都是后话。
顾安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
看着姜盛等人离开后,顾安才又朝谢灵飞道:“还有件事,你想办法去查查。”
谢灵飞一愣:“什么事?”
“太平仓。”
顾安道:“你查查凉王那座太平仓,从建成到失窃,所有接触过的人,”
“包括修建的工匠、搬运的力役、管事的吏员,只要是相关的,全都查一查。”
谢灵飞皱着眉:“这些倒是不难,虽说是义仓,名义上却也还是归属朝廷,”
“一切相关之事,都要登记成册,上报有司,你说的这些应该都有记录,我找我叔父帮帮忙,应该不是问题,”
“只不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是谁盗的太平仓了?”
顾安道:“你觉得,能无声无息搬空一座太平仓的,除了修为高不可测的高人、妖魔之流,还有谁能做到?”
谢灵飞托着腮,寻思半晌:“还有谁?”
他忽然一惊:“难不成……是监守自盗?!”
“可他图啥啊?难不成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对付折冲府?没必要吧?”
“这事要是露了破绽,就算是凉王,也要被朝廷问诘的!”
毕竟暴虎军出自北庭。
不管天子心思如何,在脸面上,总是要照顾周到的。
不仅不能刻针对,而且还不能轻易让北庭受了委屈。
北庭怕朝廷借题发挥。
同样的,朝廷也一样怕这些边军师出有名。
到时来一个奸佞当道,当清君侧、肃宫廷,那可就玩大了。
所以,要是有人存心构陷北庭,若成,天子定然是欣然顺水推舟。
可若不成,也必定会遭反噬。
凉王不至于这么不智。
如雪蛟这种小事上找些不痛快就算了,太平仓这种关乎国本的事上乱来还不太可能。
顾安摇摇头:“以凉王之乖戾,虽说不是完全不可能,但可能性太小。”
谢灵飞更纳闷了:“那你这是想做什么?”
“还说不准,你先去查再说。”
顾安没有再说下去。
事情还没到水落石出的时候,他也还没有十分把握。
“行吧,那我去了,你自己也注意点。”
谢灵飞无奈,只好忍着好奇,出去办事去了。
“六郎,那我俺呢?”
剩下一旁的白楼子,脸色跃跃欲试。
顾安不解:“你什么?”
白楼子道:“轮到俺了呀!六郎要俺做什么?”
“你……”
顾安沉默半晌才道:“你吃好喝好吧。”
“啊?”
顾安此时已经转身离去,留下白楼子站在忧伤的阴影里……
……
顾安依旧是回到了卷库里。
白日里翻阅卷宗,到了夜里就入定修行。
仿佛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期间去了一趟朔风书院,找了顾瑜,第一次正式听他讲说儒门学问。
许多人一听儒门学问,就以为是子曰诗云、之乎者也之类。
连顾安自己也有这种顽固印象。
可得了顾瑜传授,他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这位怀瑾先生学问之大,真是远超想象。
天文地理,经史子籍,那都是基本。
所谓的微言大义,在他这里,也是寻常得很。
往往随口一句,就能让顾安恍然大悟。
连自己在练武修道上的一些疑问,也是豁然洞开。
顾瑜说的学问,是天地自然。
上穷天地大道,下究人情道理。
察大道,循正道,引善道。
越听顾安越觉得……顾瑜所说的学问,颇有些涵盖三教,包藏诸法的意思。
这让顾安忍不住曾发一问:“道门求真,佛门求空,儒门究竟学的是什么?”
对他这一问,顾瑜只是笑而不答,只是称赞他有悟性。
明明越学越迷,还有悟性?
顾安也只好暂时按下,安心随顾瑜学习。
他也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若是他当初看不起所谓的儒门学问,没有拜入顾相门下,怕就失去了这么个机缘。
别的不说,只是听了顾瑜讲了几日课,他的修行进境便凭空增长了一大截。
经中所谓“天人合发,采药归壶。乾坤交媾,去矿留金。灵丹入鼎,长养圣胎。婴儿现形,出离苦海”。
他在顾瑜所讲的学问中,竟然都能找到一些指引。
不同于《六阳冰鉴》中所得的六阴六阳之道,而是直指本真的大道。
修不来什么神通,也炼不出什么法力。
却能在他修行之时,时时指引出正确的方向,让他知道该如何去做,如何做到更好。
离了那天山胜境之后,顾安的修行本已经缓了下来,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可就在这种不断地调整、精微,向着最正确的方向的过程中,他的修行,不说是一日千里,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快速向前。
而就在顾安安于这三点一线的日常之时。
外间却也不平静。
他那日判的案子,还是传了出去。
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一者,是方叔望带兵深入雪蟒林,追剿妖魔,竟然不声不响将总府交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尽管这个小子在朔邑之地,名声不小,却也仍令人惊愕。
二者,就是这小子判的案子。
竟以民胜官,还是在他们眼里,与牲畜差不了多少的贱役。
这还得了?
三者,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真成了那位顾相门生!
当日顾乘风、顾瑜、王涳三人连袂而至的事,也是传了出去。
不必说,也只有如此,才能让这三个人同时出现。
顾相门生的传闻,十之八九是真的了。
这一点,也是令许多听闻消息的人还能按捺住性子,没有去给那个破坏规则的小子找麻烦的最主要原因。
但大多数人不动,却有人动。
凉王在灌风口新城里,早早修建了一座行在,还建得颇为豪奢宏伟。
此时,凉王行在中。
“弄清楚那小子底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