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哈里特的怪物走出两步,便被那鲛皇拦住,“孩子,你是我鲛人族血脉,当与我回去才是!”
纳尔森?图阿长戟一横,“莫要拐骗我儿,哈里特,过来!”
“是,父亲!”哈里特答他,正欲过去,那鲛皇执意拦他,右手随意一扬,数道鳞片飞出,化作片片利刃,绕在那哈里特周围,若是换作寻常人,稍有动作,便性命不保,只见那哈里特一手将那鲛皇推开,随手一抓,竟将所有鳞片尽数收在手上,四翅一挥,便飞了起来。
鲛皇万万没料到这哈里特年纪轻轻,竟能与他抗衡,难道神族与妖族结合,竟能产生什么不可知的威力不成?
待哈里特落到了纳尔森?图阿身旁,纳尔森才对那鲛皇道,“鲛人族隶属西国,实乃西国势力,未经北王室批准,何故暗中潜入我北国国境,若说仅仅为找这孩子,未免太过牵强!”
那鲛皇方回过神来,他细细打量了纳尔森?图阿一番,方道,“纳尔森?图阿,你身为人族,却养大龙妖两族的孩子,如今发现他真身,亦未遵从世俗眼光杀他弃他,仍是将他当做生生子,只这一点,本皇敬佩你。
然你若真为了这个孩子好,还是将他交给我们鲛人族,他非人族,混迹人族之内,必会为人族所不容,仅一个小小的囵峪镇,已让他失去了生存的**,你还敢让他四处乱走吗,你不敢,你只能将他像头牲畜一般的拴起来。
存了生命,却没了自由,更要时时刻刻被人诟病,连你亦是,你身为北国七军首领之一,也会因为收养一个妖族而屡被构陷。
至于龙族,龙族已将他视作耻辱,他若回去龙族,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
唯有我鲛人族,才是他真正的至亲,人族虽称我们鲛人为妖,然而许多时候,妖要比人有情,如今,也唯有鲛人一族容得下他,让他不必东躲西藏,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
鲛皇这一番话说完,纳尔森?图阿便似一个没了牙的雄狮一般,他犹豫了片刻,放下了长戟。
“将军!”一旁的尤金大呼道,“莫听他胡说,鲛人族生性残忍,哈里特要是跟他们走……”
纳尔森?图阿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两日之后,我给你答案,在此之间,不可伤害北国百姓。”
“好!你说两日,本皇便等你两日。”鲛皇话毕,带着另一个鲛人钻入地底,不见踪影。
鲛皇方走,纳尔森?图阿便扶住额头,极为头痛。
“父亲。”哈里特上前扶住他。
纳尔森?图阿缓了缓,才转过身来,对佛格斯三人道,“抱歉,家事繁琐,招待不周,劳烦几位到我府中一叙。”
图阿府坐落在囵峪镇西边的一个荒郊之中,三三两两屋落相聚,尽是玄兵之家,远些的地方,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营帐,看不到头,当是守夜兵用的。
一进府邸,便是一片安静,只有一些玄兵在各个门口把守,并不见家仆之类。
“啊,我这地方都是当兵的,比较简陋,几位莫怪。”纳尔森?图阿解释道,方才那怒气冲冲的尤金,此刻站在他的身后,低眉顺眼。
“将军客气。”佛格斯说着,有意无意看了纳尔森?图阿身旁那哈里特一眼。
纳尔森?图阿如何不知他这一眼别有用意,当即转过身道,“哈里特,为父要招待客人,你去做些饭来。”
那哈里特颔首应是,便转身去了。
莱雪?北看着哈里特远去的背影,怔怔道,“你让那怪、让他做饭?他做的饭能吃吗?”
“我军中奉行节约,是以我府中没有厨子,这许多年,府上的饭都是我那孩儿做的,雪公主放心。”
几人心惊,这莱雪?北一路以黑巾遮去银发,已是极为低调,这纳尔森?图阿仍然能看穿她身份,倒是不知是何原因。
以莱雪?北性子,自然忍不住问他道,“图阿将军好眼力,但不知您从何处看出我身份?”
纳尔森?图阿笑了笑,“当年北、西两国交战,雪公主尚且年幼,被本国巫师掳走献给西国,意欲颠覆北王朝,是我率玄武军连同青龙军孤军深入,将公主从西国抢出,自当年起,公主右手上就有一个暗红色的戒指,想来这戒指不是凡品,竟能随着人的骨骼生长而发生变化。”
莱雪?北曾被掳走一事并未听说过,森德尔看了看莱雪?北,她原本灵巧的眼中竟似有了一丝杀气。
那眼神他从来没有在莱雪?北身上看到过。
莱雪?北静了静,瞳孔微动,缓缓道,“将军好记性,当年的事,我已记不大清了。”
“公主贵人多忘事,记不清也是人之常情。”纳尔森?图阿顿了顿,感叹道,“当年两国大战时,玄武、青龙、白虎、朱雀正值全盛,四军合力,用无数将士的鲜血换来了北国的胜利,没想到胜利之后,又是一番光景,如今仅有白虎、朱雀两军尚为完整,玄武分成了玄军、桅木军、獬军三系,青龙军裂作了亢金军、天鹰军两派,若说起四军曾经的辉煌,我亦记不大清了。”
“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四军辉煌与否,并不重要,将军生是北国之将,死为北国之魂。今日之前,我从未怀疑过您对北国的忠心。”佛格斯道。
“一心忠赤山河见,百战功名日月知。你们怀疑不怀疑,有什么要紧?我纳尔森?图阿自参军起,一心报国,旁人若要构陷,我身为武将,自是百词莫辩。”
“百词莫辩太过严重,将军不如说说那四翅之人、神妖之后吧。”佛格斯咄咄相逼。
“他虽为神族与妖族后代,但由我一手养大,生性善良,未曾害人,亦未做过一件错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佛格斯反驳道,“囵峪镇的人是不是他杀的,并不重要,魔之称为魔,是其摒弃善心,从恶入流!妖之所谓妖,为其暴躁易怒,性情不定!若有一天,他真反了北国,图阿将军,您这一军之首有何话说?”
纳尔森?图阿一顿,正欲开口,佛格斯接着道,“即便有话,您曾是整个玄武军的首领!玄军二十万雄师如何?从这里分裂出去的桅木军、獬军三十五万大军又如何?从前的时候,不都是以您马首是瞻,将军当晓得其中轻重。”
佛格斯说完这番话,缓了缓,才道,“事关重大,晚辈无礼,将军莫怪。话已说完,晚辈等将军给出一个让北国百姓满意的答案……可否有空闲的屋子让我们暂歇一宿,待此事完结,我二人便护送公主回宫。”
纳尔森?图阿长叹一口气,“尤金,带雪公主与两位使臣去歇息吧,不可怠慢。”
那尤金道是。
佛格斯作揖道,“今日就不叨扰将军了。”便随着尤金去了,莱雪?北森德尔二人亦跟上他。
话说森德尔进了房间,想起方才佛格斯同纳尔森?图阿两人之间争论,佛格斯虽然属拓而达家族,却一心为北国,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而纳尔森?图阿对北国也是一片赤诚。
若说谁有错,他却想不明白。
是佛格斯?
是纳尔森?图阿?
亦或那个被人称作怪物的哈里特?
他觉得,他们都没有错。
想到此处,森德尔心绪烦闷,便起身到外面闲步,方出屋门,便闻到一阵饭菜香气,他连着几日未睡,清晨又背着莱雪北追了许远,此时腹中空空,不觉肚子响了几声。
他朝那香源处行去,到了厨房门口,只见被人称作怪物的那哈里特腰间系着围裙,一手铲子,一手颠锅,锅中的菜肴色泽鲜艳,热气腾腾,极为诱人。
看哈里特如此熟练,想必正如纳尔森?图阿说的,从年少时候便开始做饭了。
森德尔正想着,不妨那哈里特陡然转过身来,他清冷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手上仍是端着炒菜的铁锅,另一手拿着铲子。
“吃饭吗?”哈里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