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门外传来吵闹的声音,森德尔起身,站在门口,只听有人道,“将军,哈里特是无辜的!他在人族之中长大,如何能忍得了生性残忍的鲛人族,何况,鲛人隶属西国,他若跟随鲛皇回了鲛人族,今后便是西国的人,我们当兵总有一天上战场,若有一天,你父子二人在战场上相见,又当如何?”听这语气音色,当是昨日那冲动的大兵尤金。
顿了半晌,未听有人说话。
黑夜之上,杳有几颗星子,忽明忽暗。
将军府上,本就没人,此间更是一番寂静,这寂静的夜中,言语之词听的极为清楚。
森德尔向旁边看了一眼,那是佛格斯的住所,他那样小心的一个人,没有出来查看,是否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无力插手,选择装睡呢?
“将军!”尤金又喊了一声。
“哈里特……”纳尔森?图阿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夹杂着深深的疲惫,“你由我一手养大,你的秉性,我清楚的很,只是我不是一个平凡的北国百姓,我是一军之首,身为北军首领,许多事情,不是想与不想,只有能与不能,纵然我容得下你,军队容得下你,然整个北国,绝不可能容得下你,我曾想着将你藏在府中,永不出去,外面的人看不到你,便不会惧怕你,然则……那鲛皇说的对,那是栓一头牲畜,不是人,孩子,世间的人常常问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有的人为了男女欢爱,有的人为了血亲骨肉,有的人为了责任与传承,有的人为了百姓与家国,然在这一切之外,有个极为重要的东西,没了这东西,人活着,便似一具死尸,什么都没有,那便是自由。为父曾想着将你送回龙族,然龙族无情,那鲛人族虽名声不好,总归是你切实的亲人,况且西国与别国不同,鲛人族聚居西国,在那里鲛人亦如同百姓一般,不会受到这许多非议,孩子,我想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自由的生活,而不是因为与人族不同的外形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失去自我,我宁愿将来与你在战场上敌对,也不愿让你回那龙族,葬生在自己亲生父亲手里,我宁愿将来同你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将你当做一头牲畜,拴在我这府中,孩子,你可懂吗?”纳尔森?图阿终说道此处,语气之中尽是悲切,竟还夹杂着些哽咽颤抖之声。
“将军!”尤金又是一声。
“父亲,”这是哈里特的声音,“我懂,自小您便教我,父命不可不听,如今,我听您的话,您若是觉得我该去鲛人族,我同那鲛皇去便是了。”哈里特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异动,听起来显得无情。
只有森德尔知道,他的内心,此刻已如万箭穿心,痛,却不能高呼,外面的坚硬的躯壳与声音,包裹着那寒冷的一切。
人心已作两半,花自飘零,水自流。
次日傍晚。
图阿府院落中间的空地上,站着几个人,森德尔与佛格斯二人站在莱雪?北身后,纳尔森?图阿与哈里特,连着那尤金,站在另一端。
院落两边有两个长长的园子,一边种着些白菜、青瓜、大葱之类的蔬菜,另一边长着些无名的野花,那些野花往日开的极盛,今日不知怎么的,靠墙那一丛,有些东倒西歪,花枝亦不似往常通直,似是被人踩过一般。
“鲛皇,我知你早来了,出来吧。”纳尔森?图阿道。
“哈哈哈哈……图阿将军果然守时!”一声朗笑,便见那野花从中摇了一摇,顷刻之间,那鲛皇便从中地下出来,他此时装扮已与上次大不相同,那似鱼尾一般的尾巴此时化作两条人腿,一身白衫,看起来是温润如玉,哪里有一丝妖人之气?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信步过来,说道,“看来,将军已是想清楚了?”
纳尔森?图双拳紧握,半晌,终于松开,他无力道,“这孩子,你带走吧!”
那鲛皇手中的扇子陡然停顿,即便他心中早已猜到这结局,但纳尔森图阿如此痛快,倒是他未曾想到,不过倒也省去许多麻烦,当即正色道,“感谢将军养大这孩子,让他不至于冻死荒野。将军身为人族,如此作为,本皇甚为钦佩!”
“不必谢我……”纳尔森图阿哽了哽,续道,“若真要谢,望鲛人一族好生对他,莫教他受了委屈。”
鲛皇细细看了他一眼,方郑重道,“将军放心,这孩子乃我皇族中人,无人敢教他受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