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那些之前对陆帆观感极差的评审，也没办法面对这样独特的雕塑作品打出零分，它在一众参赛作品中如同鹤立鸡群，至少也是个60分及格吧。

另外一些则被震惊的久久无法移开目光，认为其无论是材质的开创性，还是题材的深刻性，又或者是技艺的独特性，这件作品，都该是具有引领性质的作品，抛去陆帆的名声不谈，给100分也不为过啊。

评审们在打分，作者们站在一旁，这时理应到了介绍作品理念环节，但肖讷和陆帆谁也不说话。

陆帆很憔悴，他望着自己和肖讷制成的这件成品，大理石雕塑是由他完成的，在肖讷的草图上，他又有所更改，这一个月中，每雕刻出一处大理石身上的伤口，陆帆都能够对照出自己内心的伤疤。

眼睛上的伤口是痛恨自己有眼无珠，相信境外那些所谓艺术掮客的游说，把国外文化理念视作唯一正统。

胸口上心脏的裂痕是从学生时代就生出的嫉妒心，他将陈成钢视为一生之对手，却也因此错误的走完了自己的半生。

胸腹处的巨大撕裂代表母亲的伤痛，他对生养自己的祖国所作的背叛，如同一边吮母亲的乳汁一边在母亲身上剜心裂肺。

缺少的半只胳膊和一只脚，则是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手是永失吾爱，脚是行差踏错。

这一生，何其可悲。

巨大的悲怆凝结在这具雕像上，如果说观众能从其中看出十分的震撼，那么其中就有陆帆一百分的悲伤。

肖讷也久久望着这座雕像，他负责内中的玻璃部分，他是第一次使用玻璃这种材质，艺术家大概该是什么都懂的，肖讷经过一个月的摸索和调配，也终是让这座雕像拥有了第二个灵魂。

但许未然的评价很有趣：

“《破碎》的内在比不上它的外在，这是一件传世级的作品，但如果它的内核再精彩一点，再深刻一点，就能再进步一个台阶，变成瑰宝级。”

许未然对艺术品有自己的评判规则，普通的优秀就不必提了。

传世级，是她认为可以作为艺术品流传，如遇好的收藏家，能够一直传至文明尽头。

瑰宝级，则是拍卖场上众多买家竞相争夺，代表了财富与价值。

再往上还有更高级别，那是不会在市场上流通的作品，比如千里江山图、《思想者》、圣母怜子像等等。

如果说灵感高代表着鉴赏能力强，那么许未然的眼睛就是衡量艺术品的尺。

被许未然指为拖了陆帆的后腿，肖讷是非常不服的，他从来都是引领者，这件作品从创意到草图都是由他提供，也是他一直推着陆帆往前狂奔，他怎么可能算是拖后腿的那个？

许未然对此解释：“你的技艺或者比陆教授更精彩，但你的表达不够用心，你似乎没办法体会到人类的情感，陆教授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这座雕像上了，而你只是个旁观者，肖讷，你应该向自己内心去探求，在艺术领域，我认为，同等水准下，超卓的技艺比不上真诚的内心。”

旁观者……我只是个旁观者……肖讷望着这件雕像，感觉到了一点从未有过的无助。

有人站在了肖讷身侧，也在看这件雕塑。

肖讷看到了陈成钢。

“什么感觉？”肖讷问陈成钢，“看见这座雕像是什么感觉？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别人指着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