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华开口就要说闭嘴,嘴一张,两行眼泪先刷刷的落下。
她急的上前一把搂住儿子,落着眼泪喊:“平安!平安!妈妈回来了呀!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吓死妈妈吗?你心里要是难受,你告诉妈妈,你这样妈妈的心快疼死了呀!”
阮炼正失了魂魄,前生往事,今生此刻的不分。
李燕华一长串话只有妈妈两个字炸在耳边,他侧过头,就见妈妈脸颊旁落着泪水。
阮炼心中本就弥漫着股悲凉,看到妈妈的眼泪,突然间悲恸之情宛如潮水汹涌的打击在心房。
李燕华不住的道:“平安,你委屈了,你告诉妈妈。你这样子,妈妈的命都要没了啊!”
一只手搂住了女人脖颈,李燕华心中一动,孩子的小脑袋已经枕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摸上她脸,虚弱无力的擦拭着她的泪水。
“阿炼”李燕华破涕为笑,哀哀的说:“你吓死我了,以后别这样吓妈妈了。”
阮炼缓缓的把嘴巴贴在李燕华耳朵边,嗓子沙哑的小声喊道:“妈妈……妈妈……”
李燕华挂着泪珠“哎”了一声,她捉着阮炼的手贴在嘴巴上亲了亲,就感受到耳边一阵温热的呼吸。
阮炼贴着她的耳朵,她听到孩子一句又一句的说:“妈妈,别哭了。”
不要哭了,妈妈。
真的很抱歉,让妈妈为了我留了这么多的眼泪。妈妈一辈子的泪水,为爸爸落了一半,为我落了另一半。
如果真有神明,我愿成为你忠实的信徒。
请看看我,我不想死,我想为了妈妈活下去。
这一日阮炼和李燕华抱在一起,母子二人哭了半晌。哭的阮炼打了个嗝儿,喝了半杯温水,又被李燕华喂了碗鸡丝清汤面。
见阮炼能吃下东西,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大家也都知道没事了。
江医生认为这就是心理问题,半懂不懂的说:“哭出来就好了,孩子还是依赖妈妈,夫人,您也该时常陪陪安哥儿,他这么小一个人,最需要的还是母亲呢。”
神婆在一旁,对老太太讪讪的解释:“母子连心。安哥儿定是魂跑出去了一半,又被夫人喊回来了。”
听得老太太脸黑了一半,只是也心中惊疑,当年阮希文大凶,李燕华在手术室外喊了一晚上,今天安哥儿这样,难不成还真是李燕华是大儿子这一脉的福星?
李燕华本来这两日都要守在工厂,因为阮炼,便将厂子中的事全权交给信任的手下,两边有事电话联系,有文件需要看需要签字,助理上门两边跑。
她便在家守着儿子,谨遵江医生的遗嘱,多陪伴孩子,多注意孩子的心理健康。
李燕华本来是对阮炼要求极其严格,不过这次看着阮炼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和怎么看都死气沉沉的眼睛,就难得慈母心肠的柔声哄着儿子和自己说话。
阮炼仍然不怎么说话。
儿子一直话不多,可是话少到这样,李燕华心惊的赶紧请江医生帮忙推荐心理医生。
江医生推荐了几位,李燕华仗着财大气粗,请人上门她亲自面试,过了她这一关,再让见阮炼。
这一日李燕华对上门来的心理医生孟女士很满意,就带着孟女士上二楼书房,阮炼今天午睡醒了,是李燕华提议如果阮炼心里始终难受,可以去练字静心。
保姆静秋守在书房门外,少爷有需要再唤她。
李燕华带着医生进了书房,两人只见毛笔落在砚台中,桌上一沓宣纸晾了满桌。
李燕华喊道:“阿炼,这是孟阿姨,她来看看你,你和阿姨说几句吧。”
孟女士静静上前,低头去看桌上的宣纸。
先看到几张上用规矩的楷体写的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是李白的将进酒。
孟女士细细浏览着,字体中规中矩,这个年龄写成这样好是好,可是太过规矩反而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她移动着目光,看到一张字体换了草书,不由自主的就努力去辨别这张与众不同的毛笔字。
看了半天,孟女士才辨别出来写的是什么。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孟女士一愣,抬头去看桌前坐着的少年,他微微垂着脑袋,十二岁的男孩子一双眼睛看着她,又像是没看着。
春日阳光斜过窗,如数落在他肩头发梢,他却暮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