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朱诗玲结婚了，就在门口路旁四季常青的草地上。在他的身边围绕着熊菲，李易，围绕着玩伴同学，围绕着老师长辈，围绕着他的父母。他们中间有的笑着流着泪鼓掌，有的不停蹦哒欢笑，有的垫着脚尖吹着口哨。他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只觉得自己是水，在这片幻想的海洋里飘曳。可惜梦会醒，梦醒了就成欲望，成了心病，成了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成为了难以摆脱的遗憾。后来的王正明白了，那是我执。

王正变得越来越像一条鱼，他变得很沉默，他把座位搬到了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他宁愿一个人回味梦境的滋味，也不愿再到人群中寻找存在感。他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忆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他还会继续耍宝，继续喜欢女孩，但是他的心理像是被人切了一刀，人前的是丑角，人后的是小鱼。丑角的心情不会影响小鱼。小鱼的智慧不影响小丑的生存。但他在没人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喊出“操他妈的”。

他又开始做梦了，梦见自己在高山之巅，四周是万丈深渊，他无路可走，在他疲惫放弃的关头终于他摔了下来，他感觉自己是一只鱼，快速俯冲，然后快速飘起来，再俯冲，最后撞上小山丘，撞上树，撞进了水里。

睁开眼睛后，他能感觉身体里的无力感，身体里的疲惫，他感觉自己离死越来越近，离太阳越来越远。

一次离开学堂的路上，他碰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三人组，他们分别是吴建，盛辉和谢丁麒。他们在班里的三人组，他们整日嬉闹，成绩也不差，其中他最讨厌的是吴建。因为他和我喜欢的女生走的更近，心里的嫉妒让我讨厌他们。我在嫉妒中添加柴禾，他们身材修长，面容姣好，身上穿的是从南疆运来的上等丝绸，并请镇上半两银子一个时辰的老师傅定做的。我死缠烂打拉着母亲去过，那店里有成品，母亲听到扭头就走的样子让我垂头丧气。我自觉低人一等，不愿意穿着破布鞋去学校，不愿意看见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不愿意在这现实的生活里时刻注视着自己不甘和愤怒。我的所有努力都成为了父母的负担，也是我为自己懦弱筑起一道城墙。我在这城墙内，鞭打着父母，让他们在烈日里低下头好满足我的虚荣。一个穷人家里爱争强好胜的孩子在学堂里是很难生存的，我看到了美梦，那美梦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一对穷人父母在现实里更难生存，他们一日不歇，只为自己的孩子能有学上，有口饭吃。他们的孩子却在他们的爱护下，用天真和幻想给了他们更深的幻灭。

王正在班上活跃气氛的存在，他总能找到大家想不到的角度来使课堂开个小猜，让大家哄堂大笑。王正这时候会回头看看自己的杰作，但是这三人组的笑声尤为讨人嫌，他们的笑声里有轻蔑和不屑。他执意不把王正当成一个好人，他们借着这个机会把王正踩到脚下，在任何时候给他瞧不起的嬉笑。他们的笑声尤为刺耳，刺激着我薄弱又敏感的自尊心。

那时候朱诗玲坐在自己前面，三人组也在旁边。当小玲回头跟我讲一些事情的时候，我向她表达支持和鼓励。

“没事儿我在后面挺你”我说着

“你说什么，你在后面挺朱诗玲”旁边的吴建接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子麒和盛辉跟着一起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