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虽然一路上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但两人还是不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因为他们原本用来伪装的狱卒衣服,现在为了制造自己被火烧死的假象,已经被扔进了火堆里。
此时此刻,他们身上穿的只是普通囚犯的衣服,这种一下就能暴露身份的打扮,让他们不得不把心里的警戒提到最高。
不过,幸运的是,曾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的朱汜对诏狱的布局非常熟悉。
在他的带领之下,两人绕过了所有可能有活人存在的路口,在诏狱的犄角旮旯之间反复腾挪闪转,最终成功潜入到了诏狱厨房的位置。
“来吧,你今天也跟着跑了好一会儿了,想必也累了。”
这个萝卜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其实是个解渴解乏的好物品。胡轲顺手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两个萝卜,自己拿起一个啃了起来,然后把另一个递给了身边的朱汜。但这次朱汜并没有接过他的东西,而是从一堆菜篮子上跳了过去,直接朝厨房内部走去。等他回来时,手里竟然端着一口大锅。
“小先生,之前你说你和胡惟庸关系不密切,我还有些不信。但刚才看到你啃着生萝卜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我现在相信你是过着苦日子长大的。”朱汜说着,把锅放在地上,然后揭开了盖子。一阵蒸汽腾起后,胡轲才看到锅里炖着大块大块的牛肉。
“乖乖,我一个平头百姓都知道,在大明律里写着,不准宰杀耕牛。这倒好,在诏狱这种皇帝眼皮子底下的地方,他们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吃牛肉。”胡轲一边吐槽,一边直接伸手往锅里探去。他这两天过得太苦了,自从朱汜住进诏狱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现在看到锅里有肉,还是牛肉,一下子就把胡轲积攒已久的馋虫全都引了出来。炖牛肉的香味甚至让胡轲忘了自己此刻正在逃亡的路上。但最后锅里的炽热气息带来的灼烧感,还是让胡轲有些尴尬地把手收了回来。
“呶,用这个。”这时,一旁的朱汜顺手捡了两根细柴火,三下五除二地掰成了两根简易的筷子。“不早来。”胡轲凶狠地抢过筷子,然后开始蹲在锅边大快朵颐。那边的朱汜见状也不示弱,他的筷子很快也落在了锅里。留给他们两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这个时候讲究规矩只会害了自己。这满满一锅的牛肉对于两个早已困倦且疲乏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在胡轲正吃得高兴的时候,朱汜这边却出手,将他的筷子给挡了下来。“一会儿还要继续赶路,万不可吃得太饱。”朱汜说完,顺手又把锅盖盖上。经对方这么一提醒,胡轲这时也明白了过来,一会儿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吃得太撑,后面行动起来就难免会有些不方便。这都是行军打仗之人所积攒出来的常识,战前吃个三分饱,才是最适宜冲锋的样子。现在他们虽然没有到冲锋陷阵的那一步,但吃个五六成饱也已经是顶天了,再吃多了一会儿跑起来指不定就得吐上一路。
放下筷子后,胡轲略微站起身来,从刚才钻过来的那个窗口朝外面望了望。见外面依然没有什么别的动静后,他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回到了原地。
“你们这亲军都尉府的伙食不错,这牛肉确实炖得有几分水平。”胡轲随手捡过一只木屑,一边剔牙一边看着朱汜说道。
“你想多了,那锅里的牛肉才不会是给亲军都尉府那群当值的吃的。”蹲在那里的朱汜收起了四处张望的眼光,将视线重新落回到了胡轲身上。
“亲军都尉府所有的粮草开支,最终全部都是要汇报到陛下那里去。吃牛肉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为了普通差役准备的。想必小先生也是看到了,经过咱俩这一折腾,诏狱里边来了不少人,除却亲军都尉府的人手之外,更是还有羽林左卫的一干人等的。这锅牛肉八成是给羽林左卫,今天带兵过来的那群百户们准备的。人家平白辛苦跑的这么一趟,要想平息对方的欲望,首先要做的便是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朱汜说完,整个人又重新进入了警戒的模样,厨房里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能瞬间将他的眼神吸引过去。胡轲现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坐在原地就开始闭眼休息了起来。折腾了一天的他,现在急需要时间来恢复气力,毕竟一会儿还有大活要干。
不过胡轲的这份奢望最终还是外来的因素给打断了。等他堪堪觉得自己腿脚有了一些力气的时候,就猛然听见厨房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一个怒气十足的声音。
“老子我炖的肉呢!”
两个人通过菜篮子的缝隙向那边望了过去,只见此刻一个个头不高,但膀大腰圆的家伙正站在灶台前凶狠地咆哮着。
“这帮天杀的东西,你偷吃我锅里的肉也就算了,现如今可倒好,直接连锅一起给老子端走了。你这让我如何跟副指挥使大人交代,现在锅都没了,老子就是想补救也补救不了!”
壮汉怒吼完之后,随手就把放在一旁案头的菜刀抄了起来,紧接着就使出全身气力劈在了那张厚厚的案板上。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位厨师大哥力气太大,还是他的怒火加成太过恐怖。他这一刀下去,半尺高的菜墩愣是直接被劈成了两半。而此刻面对面前这种结果,这位壮汉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见他先是低头看了看劈成两半的菜板,随后又抬起脑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菜刀,眼神之中也突然多了一丝迷茫。不过这种情绪是短暂的,很快连锅带肉一起被偷走的这种愤怒,又一次冲上了他的心头。把腰间的围裙狠狠地撕成两半,这位伙夫提着菜刀就开始在厨房里边,四处寻找自己那锅肉和那口锅的踪迹。
他一边用眼睛扫视着四周,一边用鼻子不停地嗅探。经过一番简单的搜索,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丝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