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咎顺从的跟着娘亲往前走，温暖的阳光洒到他们肩头，并不显得酷烈只能感觉到来自阳光的温暖。

这条路姜无咎很熟悉，没有阿娘的日子里，他在上面跑来跑去，被别的孩子嘲笑的时候，他也在上面跑来跑去，此刻和阿娘一起走在这条路上，他以为自己会很开心，他以为自己会很幸福，可是，将他包裹的只有恍惚的无措和莫名的失落。

阳光绚丽的让他睁不开眼，他安静的躲在阿娘的影子里，乖顺的看着她在灶台上忙忙碌碌，看着硕大的肘子在冰糖融化的液体中滑过，那些油脂在锅里滋滋往外冒，透着猪肉焦褐后特有的芬芳，蒸汽氤氲，他只能透过雾气看见母阿娘的轮廓，就好像他在阴雾中看到的阿娘那样。

“阴雾？”姜无咎脑子忽然激灵了一下，接着，他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于是他穿过蒸汽，安静的抱住阿娘，女人也轻轻拍拍姜无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浅浅的笑，笑的眼角泛出水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依旧是那般的灿烂，这种光芒下，人是很难判断时间变化的。不过姜无咎清楚的知道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噜乱晃了，那肘子也伴随着他肚子的轻响端上了桌。

他吞了口唾沫，此刻他的嘴里已经满是分泌的唾液了。尽管他觉得自己早已经习惯了饥饿，毕竟阿爹不总是能及时做饭的，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难以忍耐了，就好像这一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东西。

看见肘子的那一瞬间，他几乎要失控了，恨不得扑上去抓着那个肘子啃。但是他终究忍住了，他左看右看，示意他们也一起吃，但是他们只是笑笑，“尝尝嘛！”，于是在爹娘的微笑中，他夹了一大块带着脂肪的肉瓣。

他觉得肘子的汤汁溅到了自己脸上，温热而有些粘腻。

他觉得这肘子有点咸，但是很香。

他好像啃到了骨头，但是肘子应该没什么骨头。

……

他忽然清醒过来，夜色之中，他抓着一只没了手掌的胳膊，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过，他嘴里吧嗒吧嗒咀嚼着什么东西，也许是梦中的那只肘子，也许是其他什么东西。

流云从天空滑过，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亭子里，他看清了胳膊的主人，她此刻面上带着慈和带着安宁，带着满足，只是和周围一样冰冷。

那是他的阿娘。

姜无咎绝望的大吼出声，凄厉的声音在空荡的江面回荡，他爬到亭子的一边，使劲扣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想把整个肠子都掏出来。

这时，亭子周围的阵盘符纹次第亮起，像是绵延开来的火焰，熊熊的燃烧着一切。

在他身后看不到的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飘着，在紫红色的光辉映照中显得透明，带着难以言说的阴冷和诡异，那身形四下飘荡，然后身形伸出了它的双臂，轻轻的环住了呕吐而惊恐的姜无咎。

姜无咎并没有看到那身影抱着他，甚至也感觉不到忽然袭来的阴冷，他只是无比难过，无比恶心，无比……

他很难描述现在的心情，只是，感觉有些东西错了，错的很彻底。

那身影就那样抱着姜无咎，像是母鸡用翅膀轻抚雏鸡的头，安静温和。

“跑，恒安！”声音轻轻的飘荡，“向着亮光的地方跑！”

在阳光从天边撒下之前，那团阴冷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团阴冷的身影在消失之前似乎吐出了一片阴雾，和那些弥漫四周的阴黑雾气化作一团，将小孩的身影遮盖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