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我恩赐者，必将永恒！”

震耳发聩的低语从路鸣泽的口中传出，白色的浪潮哗啦拍打巨轮，成群的飞鱼呼啸着跃出海面，电闪雷鸣，暴雨如瀑，海洋为这句话感到欢愉。

螺旋桨如利刃般切开雨云。

直升机倾斜着钻出云层，朝海面投下声纳仪。楚子航握着把手固定身体，奥丁就在下方，潮湿的风掀起他的发丝，他弓着身，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骑马的人，浑身肌肉紧绷，似乎下一刻就会暴起。

“冷静！儿子！”男人顶着灌入机舱的狂风吼道。

他们从青岛出发，一路上转了一架私人飞机、一艘潜艇，路上畅通无阻，不断有人为他们开路确保他们前进的速度，冥冥中一切都以他们优先，最终在太平洋海域乘上这架直升机。零把这架直升机开成了赛车，操纵杆和挡位全都推到了底，仪表盘上的指针就没从红色区域下来过。

相隔许多年，再见到老板时，老板只是微笑着说：“做得不错。”

那之后，老板一路上都未说一句话，神色肃穆，脸上蛰伏着阴沉，像是赶着去参加老友的追悼会。

其实楚天骄并不认识老板现在这个样子，但他毫不在意，因为从前每次见面时，老板都会换一副全新的面孔，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如此近距离看到发怒的老板还是第一次，神的威严，名副其实。

“楚先生，请牢记你的任务。”后视镜里，零看到楚子航那随时准备跳下去从背后把奥丁捅穿的眼神。

楚天骄沉默不语点了点头，男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楚子航转过头垂下眼帘，浑身的气势缓缓蛰伏下去，他露出一抹微笑，示意父亲不用担心。“既然老板说了交给他，那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嗯。”

男人仅剩的一只手攥得发白，骨节分明。奥丁近在眼前，他其实比儿子更想跳下去，痛快地挥刀，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且也不能放任楚子航冲下去给老板添乱。

海面卷起漩涡，无数气泡从海底的深渊中浮到水面爆裂，滚烫无比的水花宛如一朵朵漆黑墨池里盛开的白莲，零稳住直升机，停在距离海面百米的空中，巨轮在她脚下像是袖珍模型。

“声纳检测到海底出现剧烈波动！”零立刻将信息传达给了海面上的路鸣泽。

“波动在增生！范围已经到了1000米……1600米！”声纳仪上不断扩张的阴影，零惊讶地看着一路攀升的数据。

漩涡像是活物一般苏醒了过来，越来越庞大，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恐怖的吸力将天空降下的雨线都扯向中心。奥丁带来的雷暴云也开始朝漩涡的中心聚拢，Sleipnir如临大敌，马蹄划拉，雷鸣凄厉，金色电弧噼啪缠绕，奥丁猛扯马嚼，八足骏马朝天仰起马蹄，口中发出刺耳的嘶鸣。

楚子航双眼抑制不住地亮起，脖子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浑身毛发全都立起，准备迎接战斗的狮子。

路鸣泽漠然地屹立，漩涡的中心就在他的脚下。雨帘如瀑，却沾不到他和女孩丝毫；海流似刀，也无法靠近他的脚底片刻。

他吻了吻沉睡着的女孩的手背，女孩便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闭着眼眸任由他搂上那纤细的腰肢。

世界在此刻寂静无比。

他领着女孩踏起轻快的舞步，旋转挪步，裙裾飞扬，皮鞋踩着浪尖，他们沉浸地互相配合，穿插、并行、左旋、前后，无人能妨碍那精准而优雅的舞步。海面成了他和诺诺的舞台，暴雨和雷鸣成了哗啦啦的掌声，奥丁的火焰成了追逐他们的射灯。

大幕渐起，这是一场灵魂探戈！

楚子航愣住了。胡子拉碴的楚天骄却笑了起来，男人狠狠出了口恶气，恨不得把头探出机舱，替老板呐喊。

漂亮女孩配上英俊男孩，以天地为剧场，以君王为观众，仿佛就该是这样，这才是最盛大的舞曲！

日本海洋活动监测局，无数台仪器发出蜂鸣，各种警报响起。

局长擦了把冷汗看向面前时刻显示太平洋板块活动现状的大屏幕，下属颤颤巍巍地把报告递到局长手中。

“信田局长，十分钟前我们监测到太平洋海底发生剧烈震动，疑似海底火山喷发，但现在震动频率仍在上升。”

被称为信田局长的男人抹了抹脸，喃喃自语道：“海啸来了。”

“海啸来了！”他回过神来朝下属吼道，“这种程度的板块运动你跟我说是海底火山？这是会引发沿海12级以上海啸的啊！”

“立刻去通知当局！疏散所有沿海群众！立刻！马上！”

一时间，下属已经被吓到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报告洒落一地。

零看向窗外，窗外是漆黑的夜与海，白金发丝和她的脸庞映在窗里，面无表情，她似乎不在意直升机下方那华丽的演出。

海水沸腾了，变得如熔浆一般，来自海底那极度的怒火催动漩涡再度暴涨，巨轮发出不堪重负的钢铁的哀鸣，奥丁勒马踏上巨轮，狂暴的闪电听从他的调遣前仆后继扑向漩涡的中心。

“你不该救她的！”奥丁终于动怒了，像是功亏一篑的恼火。神终于有了一丝人的样子，那声音如山崩滚石似的，直直地灌入耳中。

女孩在男孩的把控下侧倒，一曲终了，路鸣泽昂起下颔，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漩涡缓缓睁开，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海域，那是一只庞大的黄金瞳。

如先前诺诺看见的船员，瞳孔的中心如墨点般漆黑，周围又像伴随着转动缓慢的金色星云。

路鸣泽对于奥丁的话置若罔闻，陶醉在刚才的步伐中，一边回味，一边看着漩涡之下视线紧随自己身影的巨瞳。

海峡般的璀璨的威严从巨瞳的瞳缝里倾泻而出。

苍白的魔鬼难掩畅快，“哈哈哈！”笑声猖狂，在这海天之间，格外刺耳，“感谢各位的观看，现在请有序退场吧。”路鸣泽咧开嘴角，露出两排雪白的尖牙。

“Not afraid of the storm， I have set my sail .”

“不要畏惧风暴，我已扬帆启航。”他吟着谚语，调动空气中的风元素，小小的龙卷从他脚下迎风暴涨，瞬间参天接海，海水倒灌上天，逆着漩涡疯狂地吸取漆黑的海水。

“区区虚影，装神弄鬼。”水龙卷逆着海漩，双方轰然相撞，激起千米巨浪，路鸣泽轻推巨轮，那些被控制的船员全都昏迷了过去，整艘巨轮自动开启各处阀门，引擎全功率运行，无数探照灯也明亮起来，这艘万吨级别的野兽爆发出凶悍的原本实力，浓黑的烟云从数根立柱般的排气管中喷出，那是燃煤在全力燃烧。

巨大黄金瞳原来只是影子，被水龙卷一块块撕碎，最后如同泡影般消失在了海面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