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懂得谦虚礼貌,多半是看出了两人的小心思,才施以嘲讽。
陆瑟就赶紧趴在张四维的耳边道:“好兄弟,形势比人强,该低头时就低头!为了小命,不丢人。”
张四维恶狠狠地瞪过去。
他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不然一定可以若无其事地揭过这样的讥讽。
但对一个刚十六岁还没三个月的少年又能有什么期待呢?
他苦着脸道:“请问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你要走便走,问我做什么?……啊,我问个问题,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容易藏匿人群的地方吗?”
陆瑟觉得和这些贵胄没什么好谈的,当即摇头。
张四维却警觉起来。
味道不对,我好像听到了灾难的钟响。
他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人,您说的这个容易藏匿人群是什么意思?这世道什么人都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藏身法子。您不圈个范围,小人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符靖一想也是,便道:“近日有小股邪道在西河郡内大肆杀戮,我等追查到有邪道流窜到附近。那邪道身受重伤,必然会出手杀生炼魂疗伤。但我等在各县村布下天罗地网,依旧无所获。你想想看,这附近有什么强盗匪徒聚众乱事的地方?”
邪道,重伤,杀人,强盗……
张四维脸色顿时一变,赶忙问道:“邪道怎么会流窜到这里来,这都靠近大兴城了,城里那些官老爷做什么?怎么还不派人去绞杀?”
符靖道:“辟邪司已经派了人了。”
“那成功了没有啊?”
“没有。”
张四维气得跳脚。
“居然连邪道都干不掉,那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要回城休整。”
“休他娘!连斩妖除魔都做不到,那些家伙的修为是睡觉得来的吗?”
“不是,都是认真修炼入道的。”
“这个就不用回答了啊!我是在嘲讽,不是在疑问!”
“哦。”
“他们人呢?”
“在这里。”
“什么?你们这群……”
陆瑟终于找到机会重咳一声。
张四维从恐慌中回过神来,然后陷入了更大的恐慌。
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谄媚,绝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讥讽意味的笑容。
符靖却接着道:“我们就是那群连邪道都干不掉的废物。因为连邪道的身影都找不到,只能先回来休整。”
他脸色淡然,似乎不以为忤。
可身后的贵胄们一个个都露出了矜持而冷漠的神色,看向张四维的目光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张四维知道自己这下把人得罪狠了,接下来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的叔叔是个药师,柔弱可怜又无助。表妹虽然入道,但又是个百病缠身的。
他要是邪道,也一定先找这家软柿子下手。
事已至此,叔叔,小棠,你们两个安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徐姨的。
哦,对了,还有我的那些藏在三眼林的小伙伴们。
你们一个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吃起来应该也是嘎嘣脆,肯定很受残忍邪道的青睐。
别了,我的友人们。
我会用林子外藏好的真圣血石矿重建姜家庄的。
我会努力娶十一房媳妇,争取给你们每家送一个养子,让你们死后能够有人牲享用。
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弄死那个天杀的邪道给大家报仇才行。
张四维抬头看向符靖,道:“回答大人刚才的问题。小人是大兴城符氏旗下真圣血石矿的医师,平日里要经常制备草药木汤,便和这附近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些接触。也知道一些匪盗的大致营寨,但大多集中在附近几个县。不知大人能否说出那邪道藏身的大致区域?”
众少年脸色脸色都有些怪异,暗地里看向符靖。
没想到随便在外遇到个贱民,居然就是符氏的门下。
符氏对秦州的掌握……已经到这般可怕的地步了吗?
不少人心念百转,思考起自己家族对符氏入主秦州的态度。
符靖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为这样的偶遇而颇感惊讶,微笑道:“何希之前发来迅音,大致确定那邪道此刻潜藏在常阳县附近,离我们不远。”
哦哦。
张四维脸红的低下头。
说话就说话,你笑你娘呢,跟个小白脸似的。
等等,常阳县?
常阳县!!
遭了,看样子……真的要为叔叔一家准备白事了。
张四维道:“就小人所知道的,常阳县并不是富饶之乡,鲜少有匪盗愿意在此地落脚。且附近山路难行,多陡崖高地,并不适合藏匿。”
人多地少,能刮的早就被官吏们刮尽,连地都薄了三尺,土匪们看了都摇头。
或者说,这地方盛产的就是穷人。
穷凶,则极恶。
常阳、瓦口等县向外出售最多的不是商货,而是长工打手土匪这类不入流。
这和他们调查的并无二致,符靖点点头便想要转身离开,却听见那少年接着道:
“请问大人,常阳县的六个草市你们去了几个?”
“……什么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