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逐渐盖过怀表指针转动的声音，雨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林晚禾就这样静静写生，她在等待一个人，她并不着急，只是偶尔用手揉揉眉间。
1
林晚禾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下雨，也许是一到下雨她就不用出门扮演她讨厌的角色，她总是会在下雨天作画，因为父亲说过他会化作雨来陪伴她。至少，下雨的时候，她不是孤身一人。
法国七月份下雨比较频繁，不下雨的时候也不热，林晚禾总会在这个时候去中超买一些零食放在家里，夜晚她打开一包零食，学校群里发来信息：“你知道吗？周泽林跟别人合办了一家律所，最近刚刚打赢了一庄大案子。”林晚禾并没有退群，夜晚睡不着时，她总会看看群里的消息，以此来缓解思乡之情。
林晚禾笑了，她想起了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林晚禾自高中后一直都很喜欢去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发呆，大一的时候周泽林来到那家咖啡厅兼职。周泽林很外向，人少的时候总能听见他说话，他说他想成为一名大律师。这话并不是吹牛，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即便在同时打多份工的情况下在班里仍旧名列前茅。
林晚禾不爱说话，她大多数时间都是点一杯咖啡，坐在窗户边望着窗外写生，有一次周泽林不小心把咖啡撒到她身上，她也只是表示没关系。
苏州六七月是梅雨时节，连续下雨几十天，爷爷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出差，这是林晚禾为数不多自由的时间。她总会跑到学校一处偏僻的亭子里写生，哪里几乎没有人，她感到久违的安宁。周泽林是因为躲雨才跑到那个亭子下面，就像是命中注定，那天林晚禾心情很好。他跟她聊起不小心泼她咖啡的事情，两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周泽林就像在咖啡厅时一样热情，他说他经常在咖啡厅见到她，他有些不好意思：“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到我们咖啡厅喝咖啡吗？”
“因为方便，可以及时回家。”这的确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嗯，你真厉害，我在学校官网上经常看到你又获得了什么奖，我也想学美术。”周泽林笑着看着他，他不自然地躲开。
“法学生也会有记不住的东西啊？”林晚禾调侃他。
“你怎么知道的？”周泽林惊讶地问她。
“你很有名。”林晚禾看着他，如果自己没有选择回到林家，也许会像他一样开心，尽管贫穷，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痛苦迷茫。
两人说了很多话，到了快走的时候，林晚禾打开伞，她回头，眼里好似蕴藏着浓浓的雾气：“如果下次还能在这里见面的话，我们就正式相互介绍。”
第二天，林晚禾上完课，没有雨，她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傍晚回宿舍的路上她又去了亭子，不出所料，周泽林趴在亭子的桌子上睡觉。她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男孩，饱满的额头，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子，还算流畅的脸型，是中国古时俊秀书生的长相。
林晚禾坐到他的左边，她并不打算打扰他休息，但他还是醒了。周泽林没有起床气，反应过来他立刻笑了，他下意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
“你好。”周泽林说，他又觉得说这句话不对。
“你好，怎么不回寝室休息？”林晚禾打开随身携带的画本。
“就是太累了。”周泽林随便找了个借口。
“最近有个比赛，你能当我的模特吗？”林晚禾想了一下，“这次的比赛比较重要，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什么时候？”周泽林问。
“明天下午开始，两个小时，时间为两个星期，就在这里。不过可能比较无聊。我画画不喜欢聊天。”林晚禾想了一下，“一天一百。”
“太多了。”周泽林摆摆手。
“还少了，你不懂市场，人体模特都很贵的。”林晚禾看着他，“也许我给你培养培养，你将来也能靠这个挣点钱。”
周泽林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又下起了雨，周泽林和林晚禾一起听雨声。到了晚上六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两人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晚上，周泽林本来想给林晚禾发消息，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能。
林晚禾画画的时候很认真，她一言不发，除了偶尔遇到难处会轻轻叹一口气，几乎看不到情绪的浮动。
两人会在画画时间结束后说话，讲自己家乡的趣事，分享生活中发生的趣事。周泽林这才知道她十岁之前是在农村生活的，对于十岁以前的生活她很少提，但是从她发红的眼眶看出来，她真的很怀念那段时间。
“也许，等到毕业那天你可以回去看看。”周泽林安慰她。
“又没有要看的人。”林晚禾低下头。
她没有哭，窗外的雨不合时宜地下得更大，她抬头，笑了一下：“挺羡慕你的。”
2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熟络，偶尔在学校里周泽林看到林晚禾会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林晚禾也会温柔地向他打招呼。在食堂里碰见也会坐在一起，林晚禾也不拒绝，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室友告诉周泽林，林晚禾是一个很不好追的女生。周泽林脸红，他本来就没打算追林晚禾，等到没人，他的脸更加红了。
在梅雨结束后没几天，林晚禾的画作得奖。评委一致对她的画作高度赞赏，有些不喜欢她画风的批评家也发表意见说她这次突破了自己。
林晚禾周末请周泽林吃饭，她说是他给了她灵感。周泽林没有拒绝，两人一起坐公交去了一家人比较少的餐厅，周泽林问她原因。
“这里人少，也更自在。”林晚禾一本正经地回答。
周泽林笑着看着她：“我们又不是在做什么坏事。”
“就是在做坏事啊。”林晚禾回答，“要是让我爷爷发现了，我可能就要被关进小黑屋了。”
“嗯？”周泽林一脸疑惑。
“我家里管得严。”林晚禾无奈地摇摇头。
从林晚禾的只言片语，周泽林推断出她应该一直被安排，不管是学习和成绩，还是参加聚会和交朋友，说不定婚姻还不能由自己决定。小黑屋也许真的存在，听她的语气，她可能早已经习惯。林晚禾能够原谅所有人的过错，却无法放过自己。
“你爷爷管得这么严格啊？”周泽林试探地问道。
“嗯，我原来是个很冒失的小丫头。”林晚禾回答，她的语气更像是开玩笑。
“看出来了，公交都能坐错。”周泽林假装撇嘴。
“有好处也有坏处。”林晚禾学他。
3
爷爷很高兴，他把林晚禾叫到书房。林晚禾坐在沙发上不敢动。爷爷给她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男孩：“这是顾家的小少爷，过一周他会来我们这里，到时候我们去机场接他。”
林晚禾看着照片上的人，不自觉地想到周泽林，如果爷爷满意，极大可能直接谈婚论嫁：“我下周比较忙。”
“这是命令。”爷爷生气道，把手边的杯子砸到她身边。
杯子狠狠砸到林晚禾手上，她只是把杯子当放回他身边。
“你记住，每个人都必须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我也不例外。”爷爷盯着林晚禾，“要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小黑屋你自己进去。”
林晚禾失魂落魄地走出书房，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她绝望地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过了很久，她睁开眼，一如既往的黑暗依旧笼罩着她的天空。
林晚禾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的闹钟提醒她要出发去学校。一路上，管家关心地问她的手怎么样，她说没事，砸得不重。到校门口，她下车，遇到了同学，她跟同学打招呼。同学恭喜她获奖，她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林晚禾故意六天没去亭子的次数，令她感动的是，周泽林每天都会在那里等着他。
“你生病了吗？”周泽林递给她一块水果糖。
“没有。明天要去接一个人，我不想去。”林晚禾叹口气，她把糖紧紧握在手心。
“是不是跟电视剧里的一样，联姻。”周泽林有些紧张。
“那倒不是，就是一个人，看了我的画，对我比较感兴趣。你说怎么会有人会对下蛋的母鸡感兴趣。”林晚禾情绪有些低落。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切都会变好的。”周泽林安慰他。
“如果有人来打听我的消息，你一定要说跟我不熟，就是见了几次面。”林晚禾嘱咐他。
周泽林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头了。
4
顾行宇看到林晚禾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可是林晚禾只是客气疏离，她对待自己就像对待别人一样。林爷爷对他很感兴趣，他能明显感觉到，林爷爷想让林晚禾嫁给他。
他们特意给他们两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顾行宇有些害羞，他笨拙地给她倒水，却不小心撒到她的裙子上。林晚禾只是用纸巾擦拭，她温柔地说没事，眼神却有些恍惚。
“我之前也有一个朋友不小心把水撒到我身上。”她笑着说。
“朋友吗？”顾行宇失落地问。
“嗯。”林晚禾点点头，“怎么？见到真人了是不是觉得那些画不过如此。”
“林小姐说笑了，只是觉得反差很大。我不止是在说画。”顾行宇回答。
林晚禾愣了一瞬：“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顾行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