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孙沉浸在卦象推演之中,没听到姒夏说什么,也不知道姒夏已离开,只一个人跪坐于地,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公孙直觉意识到八卦也好六十四卦也好都包含着天地至理,神奇无比。但是八卦如何而来?为何八卦而不是十卦十二卦?只觉得越想越复杂,越想越觉得深奥。殊不知公孙被古卷内容迷惑了,前人推导的艰难是因为前人学识有限,而过了一千六百年后推导能力早已远超从前。
于是干脆起身拍了拍脑袋,仿佛要将脑袋里的杂念拍走,然后带着姒虞去找姒石头。公孙知道石头迷上了建造,不停的用竹片竹条造房造桥。公孙向石头要了一些竹片竹条,竹片上顺手刻了姒夏留下的先天八卦以及豫部十六卦象,竹条长短都有,短的是长的一半长。
此时刚好姒玉也经过此处,看到公孙手里的竹片竹条,怪叫一声:“公孙师傅,你这是给我的吗?”
姒玉是八子中很不起眼的一位,一则年轻,他与姒虞同岁;二则少言,喜好与他人不同。据姒夏所言,姒玉平日就喜欢翻阅历法有关的经典,算豫部多少人口多少田亩。如果是女人,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理老甚至勾甲,可惜了一副男儿身。自祭礼结束回来后,就试图计算祭台拱门的大小,不知看到公孙手中的竹片竹条受到什么启发,故而惊喜尖叫。
公孙前几日还看到姒玉趴在地上沉思,前方沙地有几行字:祭门不知高广,竿不知长短,横之不出四臂,纵之不出二臂,邪之适出。问祭门之高广。文字以姑篾,公孙让姒虞解读才明白:姒玉想算出祭门大小,但又不知道祭门多高多宽。他用一根竹竿测量,竹竿比门宽多了四臂长,比门高多了二臂长,而斜过来刚好和门对角一样长。
公孙难得看到姒玉雀跃的模样,也不禁欣喜。他晃了晃手中竹片竹条,问道:“这也能算大小吗?”
姒玉说道:“不是不是,公孙师父。我已经算出门的大小了,但是算的脑昏脑胀,在想有没有更简便的东西。”
公孙对祭门大小不感兴趣,不过自己弄的东西既然对他有启发,就指着石头对他说:“这些我有用。你想要可以让石头帮你削几片。”刚走几步,想到困扰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姒玉有办法,喝回身对姒玉说:“姒玉,让石头慢慢给你削,你先来帮我参研参研。”
二人跪坐于地,面前摆着绘有豫部十六卦的竹片。公孙在一旁,用长长短短的竹条摆出先天八卦,然后问道:“此先天八卦,与豫部十六卦有何关系?”看到姒玉茫然不解,顿觉自己的问话突兀,于是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讲解到:“刚才你们理老,用手这样盖住豫卦上面,又盖住豫卦下面……哈哈哈……我明白了,只需把十六卦的上面一半和下面一半,各自分开就得到三十二个一半,把其中重复一样的撇开,剩下就只有八个卦,此即先天八卦……”
姒虞在师父与母亲聊天之时听了一遍,大致清楚师父要干什么。如今趁师父向姒玉讲解,姒虞在姑篾十六卦旁边写下“雷地豫,天风姤……”完整卦名,然后对公孙说:“师父,你看泽地萃、雷地豫、风地观、水地比四卦下面三组都是断短线,还有天山遯、天地否二卦上面三组都是三根连长线,还有火山旅火地晋这几个都对应一样的线条。师父,你说这八个是不是就是先天八卦的卦名?”
公孙猛的一怔,原地起身围着二人健步转起了圈子。数圈后对姒虞说道:“你讲的很有道理,八卦理应如此。你母亲要好好谢谢你了!”
三人重新跪坐,公孙掏出小石刀在空白竹片上刻下先天八卦和卦名,分别为:天三连地六断,火中虚水中满,泽上缺风下断,雷仰盂山覆碗。
完毕后,公孙对姒玉道:“为师与理老参研,正为此苦恼,看来此时要应在你们身上了。”不知不觉间,公孙把姒玉当成了自家弟子。公孙把古卷内容向姒玉解说一遍,如何从二十九卦推演出八卦,如何从八卦推演出六十四卦,最后把三个问题也提出来,对姒玉说道:“六十四卦中我们已知姑篾十六卦,你可先把其余四十八卦试着推演。”
姒玉沉思一会,道:“我翻阅经典曾看到记载说,天地分阴阳,昼为阳夜为阴,女为阳男为阴,动为阳静为阴。此每爻,或为一长如—可谓阳,或为二短如--可谓阴。豫部六爻五阴一阳,其余各部均为阴阳组合。是否六十四卦就是六爻不同的阴阳组合?”
公孙听了认为非常有理,于是让姒玉按此思路推演,看是否能画出其余卦象。
公孙作为修行人,对来处去处的追求是必经之路;更何况幼时在族内也见过类似长短线段的图案,但是族内甚至整个部落都不似姑篾这般正视。如今两相对照,再加上千里之遥的伏羲部,公孙直觉此事非同小可,其间隐藏的奥秘或许惊天地泣鬼神。
随着姑篾勾甲一声令下,整个姑篾大地人人撸起衣袖,正式进入农忙季节。这也意味着此任勾甲任期结束,新勾甲姒夏即将前往姑篾赴任。根据姑篾经典记载,豫部之前有二十八任理老当任勾甲,姒夏将是第二十九任。姑篾一十六部,勾甲在各部之间轮流十年一换,如此推算姑篾在此地繁衍至少4500年之久。
姒虞等人,按照往年传统,也参加了丰收农忙。只要还能走路的,都要下到田里收集稻穗,剩下膝盖高的稻杆就留在田里,等到秋高气爽之时放一把火。稻穗被装进竹背篓,一篓装满就转移到田边竹筐,由身强力壮的男人挑到晒场。
晒场是每村每寨的必备场所,在一个村寨最向阳的地方,一年最大的用处就是晒稻子。此时的晒场早已铺满了竹席,腿脚不变的老人举着长长的竹竿驱赶鸟雀。鸟雀是农人最讨厌的小动物,和田鼠没什么差别,就知道从人嘴里抢食。稻子要晒干透,有经验的农人牙齿咬开一看就知道干没干透,干透的入仓才不会发芽发霉。每村每寨都有自己的粮仓,留够自己的口粮后其余的上交给部族仓库,部族收集好粮食还要尽快上交给姑篾大仓。时间不等人啊,姑篾十六部,有两部不事农耕,他们就等着其余各部的粮食填饱肚子呢——其实夏季的婺水风高浪急不适合运送粮食。
注:《九章算术》勾股第十二问是计算勾股的一元二次方程式。据b站“神都俗人”推算中国历法可上溯万年。农业需要历法,历法需要算术,万年稻源、万年历法、万年算术是三位一体的关系。《九章》在西汉修订,但早期作者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