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裴衒身上的缚仙索还没有解开，也不知道巫离到底给这东西上了多少的期限。

他心里五味杂陈，但面对这种生来就是为妖而准备的东西也无能为力。

裴衒在床上辗转反复，眼睛使劲地闭紧，却始终无法睡着，于是他秉着反正也睡不着的态度，化为猫身出了院子。

他走在院墙瓦片上，观看那些还没有熄灭烛火的庭院。

在一个明显比其他院子要大的庭院里，裴衒又看到了那个沈老爷，看起来像刚从外面回来。

院门紧闭，院内外一个守卫仆人都没有，正中的房门大开，屋内烛火明亮，灯火葳蕤。从窗纸上的投影清晰可见是一个女人的模样，烛火映射出她前凸后翘的窈窕身姿，只不过从身材来看并不像那日站在沈巍身边的打扮像主妇的女人。

裴衒微微眯上眼睛，就见沈巍脚步匆忙地走入房中，随即另一个身影也出现在了窗纸上，与那女人相拥在了一起，屋内同时发出女人的笑声，听起来年龄不大，尖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谄媚的意思，之后便是淫乱之幕不堪入目。

裴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一会儿他来到了第二个亮着灯的庭院，居然是那个二少爷沈嶷。

他庭院中种着一棵梨树，树干粗大，枝繁叶茂，其冠顶如同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与皎白月色相映。

树下设置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摆放着糕点茶盏，还有笔墨纸砚，沈嶷坐在石凳上，身边不远处站着那个侍女春莺。

裴衒跃上他的房顶，又一个大跳稳稳地落到梨树的一枝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沈嶷手上拿着毛笔，但是他的手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笔尖滴落的墨水在纸上化开，染成一团黑色，盖住了上一个写的字。

裴衒正疑惑之时，就见沈嶷突然抬头看了过来。

裴衒一惊，闪躲不及，就被他看在眼里。

怎么会？我方才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嶷却奇迹般地像听到他的心声似的笑了笑，说：“我听到了风声，但是今夜无风。”

裴衒落寞的在心里承认自己的失败，回应他说的话一般“喵”了一声。

沈嶷嘴角勾着，他笑起来有种不同于其他人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有一种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天下安定的胜利和稳重感。

裴衒觉得这种笑就该出现在战胜的沙场上，给荒野上带来一缕久违的清风，但他心里还是认为没有巫离的笑半分好看。

沈嶷看见了他脖子上发光的缚仙索，脸上带上了疑惑的神色，道：“你是巫大夫养的猫吧，这项圈，竟然会发光……？”

裴衒有些尴尬，别过头去舔爪子，知道他肯定是当他是被圈养的猫了。

“这猫还挺有灵性，像能听懂人说话似的。”春莺笑着说道。

裴衒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利用沈嶷来拿掉这缚仙索，没有一点犹豫，蓄力跳了下去，落到地上后又跳上了石桌。

沈嶷的目光一直看着他，见到他跳到桌上也不惊慌意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问了一句：“说起来巫大夫下午不是离开府上了吗，怎么会把你落在这里。”

听沈嶷提到这个，裴衒心一紧，但眼前顾不上这些。他坐在沈嶷面前，抬起爪子去拉扯脖子上的缚仙索，努力地示意他取下。

沈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是要我把这项圈取下来？”

春莺走近了一步，道：“是不是这项圈勒得紧了？”

沈嶷又低下头仔细看，甚至伸手去摸着感受缚仙索与裴衒脖子的接触处，觉得也不是很紧，不大也不小，随即收回了手，还在点心碟中拿了块杨花酥递给裴衒，像是问他是不是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