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这个很难理解么？”叶帆故作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你把集合中的总分加起来达到一个标准自然就升级成爱情了，比如相貌不足资产来凑。”

“那你真认为财富能买来真的爱情么？”张文晶自然是明白叶帆这话的逻辑，他的意思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是多方面因素决定的，相貌就算真的不是自己喜欢的，那还有性格，还有品德，当然也包括财富，但他反应这么大无疑是突然想和叶帆探讨一下“钱究竟是不是万能的”这个话题。

“当然了！注意，我并不是说这里边不存在虚假的情形，或者说是存在交易的情况，所以你不应该用‘买’这个词，买是买不来的，至少在交易的当下，是买不到的，一旦有‘买’这个想法在当事人心里出现，就一定不是真的爱情。但是我要强调的是，这个‘买’的概念不是别人扣的帽子，而是当事双方自己心中的声音。”看着对面张文晶似懂非懂地思考着，叶帆缓了缓语速，“举个例子吧，一个很富有的暴发户式的中年男人，别人都觉得他既没长相也没才华，和一个灰姑娘似的女生在一起了，在旁人看来，这段关系似乎好像也许是‘买’来的，但是人家女生第一可能就是喜欢这暴发户的长相，我刚才已经说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不能拿你的审美标准来评判别人的好恶。然后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女孩也反感这男人的相貌，但对于财富，这女生就是很爱很爱，她从心底就是认为自己也应该是坐拥巨大财富的富婆，那在这段关系中她就是因为对那男人的财富产生了超高的好感，进而演变为对他的爱，只要那个男人不认为自己在‘买’，那个女人也不认为自己在‘卖’，那任凭局外人如何评论，如何看不顺眼，人家这感情当然也可以叫做爱情。所以爱情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哦？你这个说法可是有点儿意思。我觉得很多人肯定不会赞同吧。毕竟喜欢一个人的钱和喜欢一个人本身是不能划等号的啊。”张文晶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意。

“那都是你们认为的。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有太多人‘自以为是’了，我们总是按照自己理解的世界来与周围人相处，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不和谐的声音。”叶帆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文晶，此时他的语调显得有些亢奋，“谁说爱一个人的钱就不能是爱这个人本身了？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刚才说了，那个女生假如本身就很爱钱，注意，爱钱不一定贪财，也不一定奢侈。比如她从小就有一种值得感，或者有些人叫做配得感，她压根从心底就认为自己也会成为有钱人。所以她不会像很多人那样，从内心排斥有钱人。你扪心自问，我们今天提到有钱人，包括我刚才用到‘暴发户’这个词，其实都是一种偏见，源自于我们骨子里排斥有钱人的偏见，说白了，这种偏见来自于我们大多数人心中的‘不配得感’，然后随之产生的嫉妒或‘酸葡萄’感觉。但也许在这个女生心里没有这种对有钱人的偏见，她就会认为这男的能挣这些钱是本事，是能力，甚至哪怕他真是暴发户也是运气的体现，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是么？如果我们换一个词，把这男人的财富说成是实力，那你觉得这个女的看重这个男人的实力有问题么？所以我们刚才讨论过程中被很多人会不自觉引用的论据，压根就是语言的魔术而已。”

张文晶又吸了一口凉气，他似乎也明白了叶帆话中的深意，一个人心中的想法本身就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或感情，更是这样，甚至连自己也有时候说不清道不明，那谈到爱情这个最为复杂的感情，岂不是更加难以捉摸？

“当然，我刚才的条件说的是这个女孩真的在心底是热爱钱的，并不是那种贪财或只是追求奢侈生活的，这是两个概念，因为爱钱不等于不爱自己。但如果这个人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她自己根本也没明白为何要有钱，以为钱的意义就只是买包买车买房，最终就只是为了赚足面子，高人一等，那对不起，同样的桥段可能就是一笔交易而已。”叶帆没等文晶开口就主动补充了另外的情况。

“我基本上明白这两种情形的区别了。可是你刚才特意提到，在交易的当下他们不算真爱，你的意思是后续还可能转化为真爱？”张文晶在缓缓点头的同时又提出了新的困惑。

叶帆听他这么一问，不觉满意地露出了微笑，“你听得挺仔细，真是好学生，呵呵。是这样，我们看待一段感情，就要明白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感情，它和其他万事万物一样，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还是刚才这个例子，我们就说真有交易类型的关系，女的看上男的有钱，两个人在一起了。但我们想象一下，假如这男的破产了，可女的还在他身边，那这时你又怎么解释这买卖关系呢？你说这女的不是为钱和他在一起的么？现在这个买卖关系不存在了啊。再有你认为男的是贪图女的美貌，但这个故事假如 20年后，女的已经年老色衰了，可是两个人还在一起，也是买卖条件不存在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张文晶很想说，这就叫做日久生情呗，可是他们现在探讨的就是“这个情究竟因何而生啊”，所以严谨的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在回味着刚才叶帆所总结的那句话——“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那我现在的感情呢？如果有变化，是变成什么样了呢？叶帆说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有好感的堆积，那我对小师妹的好感是与日俱增呢，还是不断衰减呢？而她对我呢？我们这么多年也没在一起，想必她已经对我没有了感觉吧？难道我没有一丝丝好感留在她心中么？她留在我心底的难道也只有当初的余温么？似乎连那些美好的记忆都像梦境一样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对，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叶帆突如其来的话好像看穿了张文晶的大脑一般，让他激灵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个人谈话的现实之中。“所以我总结一下这种被人认为是‘交易’的感情或者关系，要不就压根不是我们认为的‘交易’，要不即使存在‘交易’的因素，但日后也难免不会发展成摆脱了‘交易’的感情。而且，我说的这个结论不仅仅用于你所谓的爱情，或者感情，什么同学，同事甚至亲人之间，都会存在这种情况。你也千万不要把‘交易’理解成多么的俗气，我们作为社会人，与别人相处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利益交换，换个词也可以叫做价值交换。比如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能在我这里睡个好觉，我能得到你付我的报酬，你能收获你的心灵成长，我能发表我的胡思乱想……”

本来还满脸认真严肃的张文晶听到这里立马无奈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今天得找机会损我……合着这都是你的胡思乱想？”

“对啊，我胡思乱想都比你深刻。我跟你说，想搞明白人的心思，比搞明白薛定谔的猫还难。”叶帆说着也笑了，但随后又继续他的侃侃而谈，“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一开始就否定‘爱情’这个概念了么？”

文晶刚刚被“薛定谔的猫”带动得连连点头，等听到他最后说完后却马上醒悟，脑袋跟拨浪鼓一样迅速摇动。

叶帆略带嘲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解释道：“所谓的‘爱情’，不仅是好感度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孵化的结果，而且还是随时随地变化着的一种状态。所以我现在来反驳一下你刚才提到的三点。”

张文晶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他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刚才说了哪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