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听她平安无事的消息,那样会显得比起能救下她的人来,他是那样软弱无能;但他更怕听到她不好的消息,那样不仅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更会让他癫狂。光是想一想那歹人会对她做什么,就让他慌乱不已。
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保护她,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他的面上也会跟着无光。保护她,不过是因为他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容不得自己沾上零星半点不好的事情。但是,就在刚才,属下告诉他她平安的消息时,那股内心涌上来的冲动,那股恨不得现在就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安慰的冲动,一瞬间如巨浪将他吞没。
但在听到居然是两个胡人将她救下后,他的心一下变得冰凉,她会怪他吗?怪他那么无能,不能好好保护她,怪他这个人人称赞的京城四公子居然还不如两个胡人。
一时间,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知道,那是胆怯。他想见她,却又不敢见她。他想亲自确认她好不好,却又怕看见她责备而又失望的眼神。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突然笑起来,一直以来,他都告诉自己他讨厌她,要不是因为丁辰溪的娘亲,他也不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因为于沁,他的母亲才不爱他,因为于沁,他的父亲才会不再意他。而越长越像于沁的她,应该替她娘赎罪,应该将他所受的苦,那种以为被人所爱其实什么都是假象的苦好好体会一遍。
可直到她被劫,直到她消失在他的世界,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可笑。
他无法忘记他才一醒来时的慌乱,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就像掉进了冰窟,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自己一直在骗自己,她在他心里,不是报复的对象,不是用后即弃的道具,她一直是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甜甜的喊他“关柏哥哥”的小丫头,是那个有好吃的也要留给他的贴心小姑娘,是那个他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他笑出声来,嘲笑自己的愚蠢,自己一直看不清,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看不清自己的处境。
小时候看不清自己为何被爹娘所不喜,长大了看不清自己其实一直喜欢着丁辰溪,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不知道溪儿会怎么看他,怎么想他。就算她怨他、她恨他,他也不想松开她的手,他会用余下的时间来弥补。
崔关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眼里是凌冽的寒冰,至于那个敢劫走丁辰溪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逍遥居,
偏僻的一间房内一片狼藉,上好的紫檀木架倒在地上,天青色的瓷器碎了一地,薄如蝉翼的丝绸被扯的粉碎。
屈纯元看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摇摇头:“方莫,你被老头子们围攻,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伤没好就把自己灌个烂醉,加上你的......我说,你要是再这么喝下去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滚!”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方莫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要吃人一般的瞪着屈纯元:“你再多说半个字,老子杀了你。”
屈纯元丝毫没有被吓到,嘿嘿一笑:“要不我替你去劝她回来?”
“滚!”
“怎么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果然爱情使人便笨。”屈纯元一脸同情的看着方莫。
方莫仰头又喝下一杯酒,口齿不清的说到:“那种干瘪的小丫头哪里入得我的眼,我堂堂杀手楼楼主要什么女人没有?我现在只要拍拍手,这逍遥居里最美的女人也会匍匐在我脚下——”话还没说完,方莫便倒在桌上。
屈纯元收起手里的银针,将方莫扶到床上。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方莫,屈纯元长叹一口气:“匍匐个屁啊,也不看看现在你是个什么吊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