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无声一叹,微抬了抬手,心下还在犹豫。
借着月光,地上人影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萧案生眼尖手快,一下拽住那只微动的手,丝毫不给对方退离的机会,将人拉至他的山肩上。
他兀自一笑,心满意足地把人背起,继续上山。
风轻,步调也轻,萧案生肩身负重,脚下却越走越稳,步声都由着脚底被他重重碾进泥土地里,一丝声动也无。
这一路,除了月光风声虫鸣,四下清寂,正适说话。
背着人,走了些时,萧案生沉着双眸,眉心越拧越紧,有些事由他来说,好似不够妥当,于是欲言又止,来回踌躇中,忽觉耳边传进均匀的呼吸声,轻细又绵长。
萧案生哂笑一声,他替人一番愁闷,人倒是不客气,只把他当骡子使。
戗画睡得香绵,头软软耷在对方横肩上,手一开始还吊在萧案生面前,后又换作更舒服的姿势,渐渐圈住萧案生的脖子。
萧案生被拨得心头一动,紧绷着脸,对方又毫不知趣地拿头发挠他的脖子,挠得他脖痒心也痒,难受不已,险些想把人从这儿直扔下山去。
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
藏在山中的火光一下在眼前通亮,往后延展,被映显出的白色篷帐环连成片,踞满山坪,有兵巡视其间,来回而不重叠,形似八卦走阵,防范缜密。
似预见来人,两人身影将至,忽从营地里涌出两列士兵,于山道左右排开阵势,其后中央,一道被火光映出的雪白身影缓缓上前。
一个中年妇人,发髻半盘,两鬓间偶见鹤丝,不年轻却更不算年老,清丽的容貌和饱满的脸颊让她浑身散发有如返老还童般的仙气,身姿清逸,飘然若仙。
人走近了,萧案生嘴边浮上一丝柔笑,轻唤了声:“榕姨。”
妇人将应未应,一双星亮的眸子被对方肩后的人吸引去,她一踮头,奇道:“这是哪儿来的小姑娘?真是可爱!”
萧案生被其逗笑,一出声,背上的人醒了。
戗画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绯红的火光,和一副近在咫尺的妇人面容挤进眼中,她猛地一仰头,手连带着锁住萧案生的脖子,往后一拽。
喉结像是被挤进嗓子眼里一般,萧案生皱了皱脸,把头一偏,苦笑道:“你是想我命丧于此吗?”
戗画应声松了手,微微发愣,奇怪地看着面前这个一直盯着她不停打量的妇人。
萧案生放下人,一边说道:“这是…”
“叫榕姨就好。”
妇人截了话,又走得更近,去看对方。
人太过陌生,戗画不由退了一步,不自觉挪至萧案生身后。
妇人忽笑,声音梨亮,漫出几分爽朗来:“小姑娘还害羞呢。”
戗画可是不觉得,满脸警惕,现在的她,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离再次为所欲为,尚有距离。
人躲来时,萧案生也不由自主地一护,心知肚明对方的不安,她的底气全源于她的能力,现在只能潭渊卧龙。
“榕姨,别逗她了,我有要事找您。”萧案生半分恳请道。
“好吧好吧,”妇人面带笑颜,嘴上答应了,眼里仍发着精光,“你一向爱洁,这衣服怕是舍不得洗吧。”
说罢,她上前,一下拉了戗画,往营中走:“你叫什么?”
“……”
“戗画。”
两人落下的后面,萧案生站在原处,低头看看自身衣袍,还算平整,黑黢黢的也看不出脏来,于是掸了两下前身和双肩,忽地,他右手一滞。
萧案生早该记得,她睡觉,还有流口水的恶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