戗画疑惑着往前。
一进门,帐中果然凉意飕飕,抬眼便是一块透明的大方缸,置于帐中央的案下,里面结着半缸结结实实的冰层,已不透光,藏在案影下,散发着雪白得像案前妇人所穿白纱一般的冰雾,如履仙境。
随即,戗画又注意到帐中光线,夜外漆黑,这帐中却白炽如昼,她一抬头,见顶上横着一个大圆环,亦以琉璃为壳,里面光芒耀眼,比寻常灯火都要明亮。
“快进来啊。”
妇人朝门口两人招手。
朔如白日的灯光下,戗画将人看得更清晰,这位榕姨着实年盛貌美,虽有白鹤发丝在鬓边忽闪,却不减分毫颜色,更添亲和。
也看清帐中,偌大一座帐,只有一张简案,案边连个凳子都没有,甚至整个帐里,也不见能坐的摆件,又再一看,遍地都是木花,一侧地上,还摆着一堆刨木工具、铁片散件,甚至熔铸铁块的器件等等。
一眼看去,那一张简案上,有些勾勾描描的图纸,和用来作图的纸笔墨砚,虽也摆成卖货似的一摊,然而相比地下,还算称得一句“整洁”。
戗画从案前一路看到自己脚尖,她不由扭头稍顾。
萧案生明白过来,朝她一笑,先步往前。
“小心,别踩着我的拉环儿。”
妇人一边拿起案上一副图纸,一边瞥眼提醒。
萧案生把眼放尖,小心着走,戗画轻逸跟随,两人终于一同来到案前。
“你看,这是你先时叫人送来的东西。”
妇人拿着图纸,摊去两人面前。
“还是榕姨厉害,解物构图,如此之快。”萧案生接过图来,一边毫不吝啬地夸赞。
图在他手里,又好像在半空,戗画抻高头去看,脚下却不动,不好踩着地上木花,怕人留之有奇用。
图上并不是完整的连弩,而是一块块被分解来的木头型样和详细尺寸,还有些戗画看不懂的字符,连在一起,成了工匠们制作器物的密语。
“这东西比例有些不对,我稍加调整过了,要的话,明日就可叫人做了。”
妇人说罢,又好奇道:“这像是西疆军用的连弩,这么多年没打交道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妇人刚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并不知道萧案生一路的所行所遇。
萧案生略图中,一瞟身旁凑来的脑袋,笑了笑,把图往左一顺,目光又看向妇人:“她做的。”
“哦?”妇人惊异,睁大了眼,“小姑娘还是同道中人?”
戗画从被一张图纸震撼中回神,抬了眼,眼神推却:“我不是。”
这样一副图,就能造万物,解神机,比她之前磕磕碰碰地自己试验,强大得多。
萧案生似看出对方所想,柔声一语:“你也不差。”
声音又温又软,戗画扬头,两人相视一眼,对方眼里仿佛生了刺猬,只一下,扎得戗画又转过头,去看满脸带笑的妇人。
妇人从西疆转开注意,不由说笑:“是是是,聪明又漂亮,榕姨这一把年纪,可比不得。”
萧案生忙转口道:“怎么会。”
妇人不想听其客套美言,转而笑问:“这东西你们要是不要?”
“要。”
“要。”
两人齐声应道,萧案生看向妇人,正色补充道:“一万数,后日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