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山青停下脚步看着怪笑着朝自己靠近的混混，学着混混的样子，也用力扯起嘴角。

肖老头说过，成了人类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人喊你也全当听不到——得和和气气的，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别人。

漆黑的乡间小路上，一个女娃和两个混混面对面发出一模一样的怪笑声，在明眼人看来大概一眼就发觉了不对劲。

但大概是天色太暗，亦或者是混混们色令智昏，愣是没发觉半点不对，还以为自己吓住了眼前的女娃，内心更是得意。

稍微年长一些的混混伸出手，想要搭在肖山青左肩上；年轻一点的混混更是胆大，直接朝着肖山青的衣服下摆伸出了手。

两人一左一右堵死了肖山青避开的可能性。

“村里都传，肖道长跟外面那些会飞的仙人有些矛盾，依妹妹你说这是真的吗？”

“不说是不是真的，我看妹妹也应该早就知道老道士遭遇不测了吧？”

肖山青神色未变，依旧维持着那让人看起来牙酸的笑容，脚步这么左右一错，愣是没能让两个混混沾到一点边。

唯独声音带着丝丝疑惑，“遭遇不测？”

右边的混混只以为自己天黑，没能摸到地方，嘿嘿一笑，收回手搓了搓。

而左边的混混被这闪避给闹了一个趔趄，有些恼羞成怒，“实话给你说了吧，你也别再哥俩面前拿乔，更别指望那老道士回来给你撑腰！我可是亲眼看到那老道士被几个黑衣服的仙人绑着飞走了。”

肖山青倒是头回听说这样的消息，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道，“绑着飞走了？”

另一位混混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又伸出手朝着肖山青衣服后下摆的位置探去，一边附和道，“哥俩心疼你，虽说仙人不走回头路，但总归你们家得罪了那样的人物，妹妹你怕难以在秦村立足啊。今天全当咱们认识一下，打个招呼，日后有事可以有个照应。”

肖山青方才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这下才终于搞明白了眼前这两个贼眉鼠眼却又人模人样的家伙到底想干嘛，还颇为欣慰终于得到了肖老头的去向。

仿照着那年长混混的神情皱起了眉头，一副佯装发怒的样子，话语却是与神情矛盾不已的欣喜，“原来你们是想跟我打招呼，告诉我师傅的去向啊？”

“不过我师傅说过，人打招呼就该有人打招呼的样子，不能跟条狗似的，那样人不像人，狗不像狗，实在笑话。”肖山青语气平静，甚至带了些许的笑意。

如果这两个混混早些时候路过那位爱唠嗑的大爷，便理应能听出这语气像了个十成十。

可惜他们压根没想到一块去，反而觉得肖山青是有意讥讽，一时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装不了样子，叫嚷着朝肖山青扑去，“你这是狗咬李东兵！镜酒不吃，吃罚舅！今天爷还真就要打这个招呼不成。”

虽然不懂为什么突然发难朝自己扑过来，在肖山青眼里，两人比那溪水边上王八的速度也快不了几分。

不过两人嘴里喊的话，倒是让肖山青颇为耳熟。

肖山青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从脑海中挖出来之前肖老头讲学塞进去的东西，“你们说的应该是，狗咬吕洞宾；敬酒不吃吃罚酒吧？”

“不过狗好好的，咬吕洞宾干什么？我也从来不吃酒啊。”

肖山青端着晾晒好的一大盆衣服，好心地往旁边撤了一步，给性急的两人让出一条道。

这回怕两人摔倒扬起的土灰弄脏了自己好不容易洗干净的衣服，还刻意再离远了几步。

看着两个混混结结实实摔在土路上，诶呦诶呦喊痛的样子，肖山青这些是真的有些疑惑了，皱起眉头想了片刻，

“虽然不太懂你们为什么这么想当狗，但我觉得，狗大概也不乐意让你们加入。”

“看在你们告诉我师傅去向的份上。这样吧，你们再多说说我师傅的消息，作为交换，我给你们叫几个伙伴过来。”

说罢，肖山青便朝着天空吹了声口哨。

别看肖山青声音不算大，但这口哨声穿透力却极强，感觉方圆十里只怕都能听到。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的混混原本正想发火，但一听肖山青的话，气顿时消了半截，拍了拍身上的灰，哼哼道，“你这妮子还算知趣。那天晌午我出来消食，看到老道士昏着被三个黑衣服的仙人用绳子栓着从你家院子里飞起来，一眨眼就不见了。”

“要我说，准那老道士招摇撞骗，骗到了仙人头上。你如今能捡一条命就知足吧。”

“还看到什么了吗？”肖山青蹙起了眉头，费心思索着师傅之前是否认识什么黑衣服的人。

可自从出生有了灵智之后的十四五年里，肖山青都没见过除了秦村以外的人，更别说知道肖老头生平骗过什么人。

“还看到的东西可多了，等你跟我们哥俩好好认识认识，我就全告诉你。”年长一点的混混笑眯眯地又开始不老实地想走上前。

一旁的年轻混混哂笑着，一声没吭。

肖山青却又一次听到了声音。

“还看到了个屁，就看到那绳子是银色的。我听到耳朵都生茧子了。就偷摸看那么一眼，都被吓得躲了两天不敢出门。这孙子真够装的。”

肖山青眨了眨眼，朝四周看了看。

两个混混都没张嘴，自己也没说话。

第二次了。

正反知道了肖老头的信息，肖山青还着急回家拿这盆衣服领杂粮饼呢——再不喂饭，只怕自己的四师弟和七师妹要被其他几个生啃了去。

唯一能让肖山青稍感放心的是，四师弟有翅膀，七师妹会打洞，目前应该还健在。

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肖山青竖起耳朵一听，清秀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喏，叫的都来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了。你们好好认识一下。”

说罢，全当没听到混混们纠缠不清的话语，肖山青端起了洗衣盆，急忙朝着家走去。

心底还不忘为自己行为辩解道——这可是全都是为了师弟师妹们的安全着想，才不理人的。肖老头你知道了后，可千万别不分青红皂白地生气啊。

眼看肖青山只是快步走着，步伐也不算大，但混混们撵了几步，愣是没能赶上。

年长一点的混混朝地上啐了一口，“这妮子走的还挺快，不过她既然把朋友叫来了，也算是识趣，咱俩也不算平白在这堵这么久的人。”

原本早该吹捧的人却在身旁却半天没有声响。

年长混混有些不虞地扭头只见自家兄弟两股战战，愣是从裤子流出来不少液体。

“我靠，你这孙子怎么......”

嫌恶的话语还没说完，混混顺着自家兄弟的视线望去，一下子失语。

只见伸手不见五指的乡间小路上，七八双红灯笼般的眼珠子在空中飘着，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