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九、胭脂留痕(2 / 2)乔娘子天下第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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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娴出自江都高氏,曾祖父曾出任过皇朝御史,后来辅佐扬州王建国,整个高氏一跃成为江南望族。高娴的兄弟都在朝为官,从江都搬来广陵,两家府邸只隔了一条街,往来很方便,范值死那天还去找高大郎喝过酒。此前没有怀疑过高娴,所以就没查到高府头上,现在突破口说不定就在高府。

开门的人磨磨蹭蹭,啰嗦半天就是不把门闩拿开,乔竺直接将同芳插进门缝,向上一挑,沉重的门闩便飞上天散作漫天飞屑,大门随之敞开。他玉和谢敏之左右开路,一人亮出暗器威胁,一人亮出长公主玉佩威慑,整个高府无人敢靠近,只能随着他们的步入一点点后退。

“我们是合法查案,不可动武逞凶。”

乔竺假惺惺地叮嘱一番,谢敏之立即抛出改进版的千丝万缕,那些高府仆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被动静吸引来的高氏二兄弟还没来得及发声质问,就跪倒在长公主的玉牌下。

“臣等叩见公主,恭贺公主玉康。”

他玉得意地将玉牌翻过来端详,没想到小小一块玉就能让人心甘情愿地献出膝下黄金,权力真是好用。

得知乔竺是来搜府的,高氏二兄弟像是早有准备,毕恭毕敬地让出道路,请来人自便。看似身正不怕影子斜,其实连为官者最基本的骨气傲气都没了,反而有猫腻。乔竺故意盛情难却,留在大厅喝茶,只让谢敏之和他玉带人去搜。

谢敏之走之前,乔竺故意朝他大喊:“一定要搜仔细了,务比将所有的琴都检查一遍。”

高二郎高猷伸手请乔竺屋里坐,乔竺还一脸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直到谢敏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

“乔娘子放心,全府上下一定全力配合。”高大郎高黔替乔竺斟茶,“这是自家茶庄产的茶,我家娴娘最爱喝了,娘子今日见到她,她可还好?没有因为世子的事过度伤心吧?”

“高大人和侯府只有一街之隔,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没有亲自去看看?”

“怎么没去,世子爷白天从我这儿回去的时候还好好儿的,夜里人就没了,吓得我从床上爬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去了,那棺材、灵堂、纸烛,那一样不是我帮着操办的。只是这两天侯爷性情古怪,闭门谢客,所以我们没去碍眼……”

提起平侯,高氏兄弟俱是叹息,

“我们也能理解侯爷,他本就只有妹夫这一个孩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哪能不痛心啊!请娘子一定要好好儿搜府,不是为了彰显我们的清白,而是希望能抓住真正的凶手。”

听起来情真意切,其实是卖弄言辞,说得好像乔竺污蔑好人,浪费精力一般。

不过很快他们就装不下去了。

“主人,我找到啦——”

随着谢敏之的声音在门外想起,高氏兄弟跑得比谁都快,一边出门看个究竟,一边不死心地说:

“怎么可能呢,小郎君莫不是看错了,这可不兴乱说啊……”

突然他们哽住了,因为他们看清谢敏之找出来的并不是灯笼或琴,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女孩儿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眉眼和高娴有些相似,黯淡失色的头发散在肩上,不施粉黛的小脸气色不佳,尤其是嘴巴上还破了几处。饶是这样,也能看出她养尊处优、天生丽质,假以时日一定能长成不逊色于高娴的金枝玉叶。她的一只手腕被谢敏之死死扣着,不敢挣脱,浑身都在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般。

“媗娘……”高猷惊呼一声,忙不迭跑下去,从谢敏之手中抢走孩子。

“你你你,你大胆!你找琴便找琴,抓人作甚!”

高猷一改低声下气的嘴脸,变得怒不可遏,指着谢敏之的鼻子一通骂。

乔竺抬起剑柄,敲了敲高猷不礼貌的手指,警告道:

“我们是奉命搜查凶手,谁说是来替平侯府找琴的?”

他一下子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高黔还算冷静,站出来打圆场:

“乔娘子别生气,想必都是误会,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

几人目光都落在女孩儿身上,她此时如惊弓之鸟,瑟缩在高猷身后,身上的粗布衣服好像有针扎一般,脖子和耳后都起了一层红疙瘩。

“敏之,向两位大人解释一下吧。”

谢敏之双手环抱胸前,慢条斯理道:

“高府名册上记录有男丁十四人,女眷七人,其中三名幼童和一名小娘子,我找遍后院都没找到高二郎家的这位小娘子,高二夫人说她去外祖父家了,但是高府家丁和马夫一个没少,只少了一个乳母和两个侍女,高家就这么放心一个小丫头出远门的吗?后来,我经过一间杂使院子,看到许多人在洗衣服,这个小丫头混在里面假装晾衣服,其实连衣服都拿不动,忙活半天还弄倒了两个衣架,反常的是洗衣服的人对她敢怒不敢言,更没人责骂她,任由她帮倒忙。我对照仆人名册排查下来,她根本不是高府仆人,高府的厨娘说是她的女儿过来玩儿的,但是一个厨娘哪里来那么大的面子让所有仆人都对她女儿格外包容?想必,她就是宣称去外祖父家的那位小娘子吧?”

“那么问题就来了——主家正经小娘子为什么要伪装成仆人躲在杂使院子里,难道是心里有鬼?他玉从后巷打听到消息,邻里都说世子妃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尤其因为她没有孩子,几乎将高媗当成自己的女儿,一个月至少有十天都要将人接去府上玩耍。最近的一次,就是范值出事那天。还有一点很奇怪,以前侯府将人接去都要住上几天,而这次去了没多久就折返回来,而且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她出过门,连全家去平侯府吊唁都没带上她。”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高猷沉不住气,已经面露凶相。

高黔立马拦在中间,以防高猷冲动行事将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谢——郎君,你应该是误会什么了。此事本不宜为外人道,但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隐瞒。是这样的,我们高府家教严格,无论男女都要研学功课,媗娘贪玩,功课做的不好,她父亲就罚她去杂使院子干活儿反省,但她母亲许是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才找借口说她去外祖父家了,唉,妇人蠢笨,哪里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我在这里替弟妹赔不是了。至于你说的她前几日出门又折返,可不就是那天送走范世子之后她父亲想起检查她的功课,结果发现写得一塌糊涂,一怒之下就将人追了回来,关在书房反省,后来世子出事,我们匆匆忙忙赶过去,竟忘了将她放出来。”

他这一通信口胡诌竟也真的圆了回来,乔竺听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正当她准备带人再去搜直接证据,留守侯府的护卫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高呼大事不好。一行人不得已先撤离高府,直奔平侯府。

等他们赶到西院花园时,平侯已经倒在血泊中虚弱地抽搐,浓稠的鲜血染红枯黄的草地,如同他的生命一样无法挽回地流逝。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里是涓涓夫人的春水阁,此时有个瘦弱的身影站在纱幔后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