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
“嗯,万一我明天不小心被车撞死,你可以告诉他们,要在下葬时放《海阔天空》。”
“我发现了,你怎么老是不讲好话啊,老是死不死的,不是摔死就是撞死。”
上次对我这么说的是谁来着?
“我这人嘴贱。”
她深呼吸了两声,我们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她调大了音量,我们听了会儿歌。
“哎,陶潜。”
“怎么了?”
“下次我在高铁上的时候,你一定要像现在这样陪我听歌好吗?
“怎么了?”
“我现在每次坐高铁回家都好希望座位旁边的人是你啊,可不是大妈就是大叔。你要是能陪我听歌的话,我闭上眼睛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了。”
“可以,下次等你上高铁陪你听歌吧。”
“嗯呐。”
“你为什么在我面前的时候从来不‘嗯呐’‘嗯呐’?”
“讨厌,别学。”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耳机中传来的悠扬把我带到很多年前的上海街头,但是我没有对字筱雨说。我在上海的雨窗上对街道和灯影看了好一会儿,脸上滴着水珠。那两分钟不知道字筱雨又在什么地方待着呢。
“陶潜,晚上出来陪我散步吧。”
“好呀,多穿点,可能有点冷。”
“嗯呐。”
“嗯呐~”
“你讨厌。”
一点都不冷,温度刚刚好,空气很清新,有一点点风。
“陶潜。”
“嗯?”
“问你个问题。”
“你问。”
“小屁孩堆的沙堆多高啦?”
“沙堆越来越高,顶部越来越尖,最后‘啪嗒’一下塌掉了。小孩坐在沙坑那里哭。”
“啊?”
“开玩笑的。”
“你现在越来越坏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讨厌,不许这么说自己。”
“我特别喜欢说自己是个傻瓜,是个神经病,疯疯癫癫的那种神经病。”
“以后不许说。”
“不许说我会难受死。”
“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说。”
“这倒是可以接受。”
“不要妄自菲薄,懂不懂?我看上的人不能是傻瓜。”
“其实大家都是傻瓜。”
她故作嗔怒地瞪了我一眼,我闭嘴了。
我们并排靠路的右边走着,我在左她在右,她突然轻轻撞了我一下。
“干嘛?”
“撞死你。”
“你不怕我像犀牛一样还击吗?”
“不怕。”
“我怕。”
“你怕什么?”
“生命实在是太脆弱啦…有时候能看到连大树身上都挂着盐水,何况我们的肉身凡胎呢?”
“你真的很喜欢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哎,写诗的都这样吗?”
“不知道,我认识的诗人不多。”
我们走到超市、理发店和浴室旁的路上。
“喏,你看,”我指向浴室二楼,“就在我们上方不到十五米的地方,有几十个赤身露体的女生在那个空间里擦拭着身体…再看看路边的树和尘土,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啊,你好变态啊,小心别让别人听见!”她一手捂着嘴笑着看向我,“你怎么会想这些东西啊?”
“不知道。”
字筱雨重新面朝前方,伸手习惯性地抓了一下我的胳膊,又像触电一样松开了。
“没关系的。”我挽上她的胳膊说。
她没回话,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们走了几分钟,到了池塘边,能看见那片“挪威的森林”的地方。
“我昨天哭了。”
“怎么了?”她投来关切的目光,路灯下她的眼睛有点白色在闪。
“喜欢的动漫完结了,有点感动。”
“好吧,我能理解,只是听到你这样我有点意外。很多女生经常刷剧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哭哭啼啼,我从来不这样,我和她们有点不能共情。”
“你会有那一天的。”
“你误会啦,我不是说我没有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候,只是没有那么做作罢了。”
“字筱雨。”
“嗯?”
“什么是爱与自由?”
“啊?这个话题太大了吧?对我来说嘛…爱就是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吧…自由嘛…自由也是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哈哈。”
我沉默不语,低头想心事。
“你怎么了?”
“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她顿了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为什么?”
“我是一个满身露水的拾荒者,你是水洼映着的粉红花朵。我是在低头时看见的你,而不是抬首。”
她思索了几秒,咽了口唾沫说道:
“少跟我扯那么多没用的,你想把我甩开,想的美。”
她从背后抱住我,我只能停下脚步。虽然隔着衣服,还是有很多热量慢慢扩散到我身上。
“陶潜,陶潜,陶潜。”她喃喃着说了三遍我的名字,把脸狠狠埋进我的背后。
“你要干嘛呀?祖宗?”
“你背我。”
“很多人看着呢。”
“我还陪你跳过舞呢。”
我蹲下身子,把她背了起来。
“向宿舍进发!冲锋!”她在我背上笑着喊道。
“冲锋不了,你很重哎。”
“瞎说,明明是你力气不够大。”
我把她背到了她的宿舍楼下,路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我觉得有点丢脸,但是又觉得我应该这样做,因为我好久没有背过一个人了,我有点怀念背一个人或者被人背的感觉。
我就当是在取一个超大号的快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