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莱耶么，这个地方从来都不存在，真正了解我的那个人也不存在，我对她的在乎映射的便是现实里的情感吧。选择象征着我梦想的拉莱耶便会失去他们，选择他们便永远无法到达我幻想的拉莱耶。而她呢？我只怕是永远也无法找到了吧。

原来在我的潜意识也不认为我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啊，追逐着一个泡沫幻影般飘渺的梦想，等待着一个永远都找不到的人，这确实可挺好笑的。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漆黑的屋子里冷意森然，我凝视着天花板，留恋着梦中的她。一片影子遮住了窗外射入的光，是我，他是那时站在门外的我，他的头发比我短上不少。

“梦想？你确定那不是用来博人关切的口号？”

我发现身体不再受我控制，他的言语像钉子一样将我禁锢。他绕着床边一圈圈的旋转，时快时慢。

“你还不愿意接受现实？”

“那就说说你弟弟怎么样，他来的时候你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宽容那么大度吗？你从一开始就害怕自己被取代，但是因为自己的自卑又觉得被取代更好对吧。”

“你自己言拙语笨讨不了别人欢心，就希望有这样一个能用花言巧语逗得两位老人满心欢喜的弟弟把自己代替掉，但你的本心是怎么想的呢？”

“你敢说在他们反对你写作，对你的未来感到担忧的时候，你内心没有因为感到自己对他们的重要而开心？”

“你真是够自私的啊，赵阳！”

他口中说出的话让我浑身发冷，我自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你一步步后退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他们也会对这莫名其妙的疏远而心寒么。”

“你原地踏步的原因不是迈不出那一步吗？为自己的胆小包裹一个高尚的外壳，说着什么‘我不能害了她们’，你可真够恶心的。”

这些话他说的平静，就好像在描述另一个人经历。他的脚步也慢慢停下来，背着月光，黑暗模糊了他的表情。

“怎么，你还要逃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总会有那一天到来的，你就慢慢欣赏吧。”

“但是记住，千万不能碰他们，千万不能。”

他说完这一切就消失了，我从床上坐起，冷汗打湿了整个后背。窗户并没有关，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照在我的身前。我回过神来，原来是梦中梦啊，梦的内容是什么来着？好像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说“如果你以后住在拉莱耶，那我们该去哪？”

“拉莱耶”？真够奇怪的，好长时间没做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梦了。

我倒了一杯茶，躺在床上边喝边想，拉莱耶，拉莱耶。

这是一个虚构的地方，我住在虚构的地方是说明不切实际吗？可我又怎么会去做那样不切实际的事情呢。

话说垃圾可真难吃啊！我怎么会知道垃圾是什么味道？还是太困了，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一夜无梦。

昨天我睡得很晚，隐约听见爷爷奶奶的交谈声，但是听的并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睡得比我更晚。

那天下午任痔并没有来，我执意不让他们跟去，最后他们决定让我自己坐高铁去京都，到了之后再让我母亲去接我。晚饭很丰盛，奶奶下了很大的功夫，他们吃饭时没有再提学校的事情，一言一语也都很照顾我的情绪。

奶奶一直笑着给我夹菜，但我看得出她笑的很勉强，爷爷吃的很少，因为一身的病所以他忌口很多。

爷爷点了一根烟：“你可是爷的命根子，你要真出点事爷也活不长了。”

我心中并没有再掀起波澜，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回到屋里了，我躺在屋里透过门缝看着桌上各色的菜肴，风阖上门阻绝了我的目光，我们中间总还是隔了一扇门。奶奶做饭并不是很好吃，爷爷总喜欢挑她的刺，我从来不抱怨什么，对她的厨艺表示肯定，多吃一点她就开心一点。爷爷向来是不吃剩菜的，奶奶怕浪费总是默默把剩下菜吃掉，所以她很胖。

今天爷爷没有早早下桌，而是一根一根的点着烟，奶奶也反常的没有训斥他，两人只是默默坐着。好似就是那点点涌出烟雾绕上他们的头顶染白了我不曾留意过的黑发，爷爷是什么时候驼了背，奶奶又是什么时候弯了腰呢？

好像是我初中的时候吧，那天我提着行李箱从学校大门出来的时候，爷爷四下寻找着我，我看到了他，他未认出我。我悄悄绕到他的身后轻拍他的肩膀，才看到他鬓角的白发，才看清他眼角的皱纹，随着一笑，更深了。曾经能托起我的臂膀，如今搬不动我行李，未曾想曾经无所不知的他，面对我也会有词穷的一天。

好像是父亲出殡的那天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奶奶遮遮掩掩的狼狈模样。守过灵后熟睡的我是被哭声惊醒的，当时我未听出哭的人是谁，起来后才看到奶奶被小姑搀扶着默默揩泪，她说父亲这辈子活的太糊涂，临走得有个人给他哭清明，要不又是浑浑噩噩一辈子。或许真有“哭清明”这么一回事？但我只感觉到了作为母亲送走自己儿子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