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郑振国没听清，偏过头又问了一句。

“我说我自己拿就行。”郑佳乐提高了嗓音。

“怎么了?”郑振国愣了愣，停顿了一下，又把注意转回到麻将桌上，“你和你姐吵架了？”

郑佳乐没吭声。

大人们彼此看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问。

大概烤了二十分钟，郑佳乐感觉身上的汗干了，就跑进厨房拿了胡萝卜。

金女士原本想拿铁锹出来帮忙，用铁锹把雪铲在一起，会比用手慢慢搓快得多。结果郑晓晗醒了，小鼻嘎哭着闹着，郑佳宜哄不住。

郑佳宜把小鼻嘎给金女士时，她转过脸盯着郑佳乐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却又像要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的转身走了。

雪越下越大，晶莹的雪花在空中纷飞，整个世界彷佛被施了魔法，变成了一片银白色的仙境。它们在空中飞舞着、旋转着，最终缓缓地落在地面上。

地面上的郑佳乐和许今安，就像两个坠入凡间的精灵，他们的发丝、脸颊和鼻尖上沾着从雪国带来的印记，美好的好似一幅画。

堆雪人的确是个大工程，他们先要雪滚成一个大雪球，作为雪人的身体，再滚一个小雪球，放在大雪球的上面，作为雪人的头。他们的雪人如果想和小卖部的一样好看，雪人身体的高度就要有他们腰一样高。

“我们先滚雪人的身体，”郑佳乐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指着院子里的石榴树道，“就放在树下面，大树可以当伞保护它。”

“行。”许今安点点头。

正式开始动工之后，许今安渐渐地开始走神，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漫不经心。

他这一天的状态都不太好，如果有人细心留意，会发现他的眉头一直紧紧的锁在一起，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原本灵动的眼睛变得有些呆滞，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拖住了一样。

他看了郑佳乐一眼，然后状似不经意的开口，“乐乐，你打算和你姐姐说话吗？”

郑佳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堆得太投入，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似的，一直认真的在堆着雪人，好一会儿才摇头小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和她说话。”

“露娜你打算怎么办呢？”许今安继续发问。

玩偶她没敢带回去，进门的时候，放在一楼的窗台上。

“放你家里吧，”郑佳乐叹了一口气，“等过段时间，我再从你家偷偷拿回来。”

“会不会被发现？”许今安盯着她的眼睛看，“如果联想那二十块钱怎么办？”

“我当时很小心的，不会被发现。”郑佳乐白了他一眼。

“是吗？”许今安继续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郑佳乐没再说话，手上继续堆着雪人。

雪球的完成需要不断地滚，然后再不断地添加雪塑性。郑佳乐和许今安一边塑性，一边用手用力的拍打着雪球，让原本松散的雪变得更加紧实。

一个小时后。

“不行不行，我堆不动了，”郑佳乐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才完成一半的雪人，扭头对许今安道，“实在是太累人了。”

“我也堆不动了，”许今安直起腰。

这一个小时的活动，让他第一次感觉到父母口中“腰痛”的含义。

他拍了拍沾在手套上面的雪花，偏过头正好看见坐在地上的郑家乐，眉头皱了起来，指着门口的小木凳道，“乐乐，累了就坐小凳子上，坐在地上裤子会被雪浸湿。”

郑佳乐点了点头，站起身怕了拍屁股上的雪，“怎么这么难啊，天都黑了，才堆一半。”

许今安看了眼手表，“要不晚上吃完饭再堆吧？”

“不行，吃完饭我就要洗澡了，到时候铁定不让我出来。”郑佳乐皱眉道。

“那明天？”许今安提意道。

“明天早上要去亲戚家拜年，”一想到这，郑佳乐的小脸立马哭丧起来，“一整天都回不来。”

她喜欢过年，但是极其讨厌拜年，尤其讨厌一整天待在一个“陌生人”家里，看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电视。

这简直就是折磨。

“那怎么办呢？”许今安坐在她身边，托着腮看向天空。

的确，那怎么办呢？

明天不行，郑家乐要去拜年。可是后天他也要回金陵了，他的爷爷奶奶还在金陵城等他回去。

“啊！我想到一个办法了，”郑佳乐突然跳起来，一把拉起许今安，然后推着他出门，“我们去‘偷’个回来不就行了。”

“去哪儿偷？”许今安听后顿了顿脚步，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不会是小卖部吧。”

“聪明。”郑佳乐笑着说。

“我不想去。”许今安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郑佳乐见拉不动他，走到许今安面前，“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是。”许今安摇头。

郑佳乐看着他，然后像是想到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悄悄去拿，他不会发现的。”

“不是这个原因，”许今安皱起眉头，抬头看向郑佳乐，“我们自己做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偷？”

郑佳乐放开了他的手，“明天我不在啊，难道要你一个人做吗？”

“我一个人做。”许今安坚定道。

“一个人？”郑佳乐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指着他，“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忙了一个下午才做一半，你吹什么牛啊？”

“那也不能偷啊！”看到郑佳乐的反应，许今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偷东西是不对的。”

“得了得了，我自己去总行了吧。”郑佳乐轻咋了一声，转身要走。

许今安见状猛地伸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他这一抓，力道非常大，迫使郑佳乐不得不扭过头，瞪着他道，“你干嘛？”

许今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继续道，“乐乐，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你是要教育我吗？”郑佳乐脸色难看起来。

许今安摇了摇头，他的眼睛盯着郑佳乐的眼睛，近乎恳求道，“你早上去偷钱，下午去偷雪人，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你这样……”

“行了，”郑佳乐直接打断他的话，“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小偷啊。”

说完，她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毫无预兆。她用袖口抹了抹眼睛，后退了两步，低声说，“那请你回去吧，不要和我这个小偷一起玩。”

这一瞬间，许今安有些措手不及，看着那滴眼泪，慌忙想伸手去擦。

郑佳乐条件反射般的一扬胳膊，甩开了他，大步跑出门了。

跑出大门的那一瞬间，一阵风扑面撞在脸上，她紧闭着双眼，屏着息，一直跑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啊——”郑佳乐对着天喊了一嗓子。感受着凉风灌入脖颈，再擦过脸颊发梢，最后蔓延到四肢百骸。

此时外面的天渐渐地暗下来了。马路上行走的人很少，偶尔有几个，也都提着菜走得很急。

她踩着泥泞的雪，突然有点悲伤，慢慢的这种情绪如潮水般涌现，淹没了心中的每一寸角落。那是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彷佛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灰暗与沉寂。

为什么会难过？

是因为许今安说自己是小偷？

好像不是。

相反的，她喊完那一嗓子后，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像有什么一直埋在胸口的东西，被悄悄释放了个口子。

她突然很想哭。

就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街道上的霓虹灯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五彩斑斓的，透过被泪模糊的眼睛去看，很像踏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郑佳乐抬手蹭了蹭眼泪，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小卖部门口。

雪人还蹲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