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悬刀挂甲(2 / 2)江湖上的那些老家伙们首页

“王爷,这是我二儿子,大儿子林枫很早便战死了,小儿子生下来体弱多病死的早……”话还没说完便被司马铁城打断了,“林枫死在中洲,我知道。”

“王爷,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还有个孙子,叫林瑾瑜,当年生了我的气才离家出走的,我知道他的脾气,走不远。”林跃甲呼吸越来越微弱,一句话说了好久,又停了好久。

“林瑾瑜,我知道,那个首当其冲的先锋骑将,印象深刻。”林瑾瑜确实让司马铁城很是喜欢,不仅仅因为他是老帅林跃甲的儿子,更因为脾气秉性很对胃口,还因为那个有骨气坚韧不拔的性子,专门打棘手的仗,专门啃最难啃的骨头。

“我有两件事想要拜托王爷。”

“直说无妨!”

林跃甲调整呼吸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是个兵,不能死在床榻之上,屎尿都在床上不像个样子,还让王爷看见了,简直就是个笑话。”

“人总有老的这一天。”说着就让司马余年去准备战马,司马余年转身出了屋子,林拓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可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去阻拦。

“还有一件事便是我的那个孙子,我死就死了,不能死在沙场是我的遗憾,可我的孙儿不能与我一样,我想请王爷帮我把孙儿找回来,他是我林家的种,更是定洲的兵,理应战死沙场拒守妖魔。”林跃甲的眼窝深陷而干瘪,已经流不出泪水,司马铁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也不是难事。”

听了这话老帅林跃甲终于欣慰的笑了,林拓却在一旁强忍着泪水,“拓儿,不要哭,人终究是要死的。”林拓点了点头已经是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候司马余年已经赶了回来,点头示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突然司马铁城站起身来忍着悲痛沉声低吼道:“来人!给老帅披甲!”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林跃甲用尽最后的力气站直了身体,那一身老的不能在老的骨头依旧铁骨铮铮。

林拓一把擦掉满脸的泪水起身将父亲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脱下,看着已经瘦成皮包骨头的老人司马铁城再也看不下去,那一身刀砍的伤痕、枪刺的伤痕简直不忍直视。

换了衣服披了甲胄,司马铁城把手中牙措按在老帅林跃甲的手中,老帅泪眼朦胧,手却死死地握着牙措,声音细不可闻,“真想试试这把牙措啊!”

“请老帅上马!”司马铁城侧开身子让了路,将定洲最高的礼节给了林跃甲,林拓与司马余年急忙扶住林跃甲,本想搀扶老帅出门,却被林跃甲拒绝了,只听他低声嘟囔着,“我是定洲武卒,当死在沙场,当死在马背之上。”

七八步的距离老帅林跃甲走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当老帅出门,庭院里已经站满了迎接老帅林跃甲的定洲士卒,林跃甲站在门口嘴唇止不住的颤抖,顶住一口气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司马铁城站在林跃甲的身后,银白的发丝随风飘摇,沉声沙哑着嗓子喊道:“恭迎老帅林跃甲!”

“陷阵营副营长何万事恭迎老帅!”何万事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如洪钟的嘶喊着,如同要把全身的力气都喊出来一般。

“斥候营王略!恭迎老帅!”

“辎重营具昭王!恭迎老帅!”

“风熄堡宋新起!恭迎老帅!”

“先行营鹿逢春!恭迎老帅!”

“先行营林拓!恭迎老帅!”

……

恭迎老帅林跃甲的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喊出了庭院,喊出了定洲人的豪迈与黑甲军的气势。

有那么一瞬间老帅林跃甲似乎听到了孙子林瑾瑜的呼喊,“孙儿林瑾瑜,恭迎爷爷!”可惜自己的那个孙子在哪,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消息了,当年真不该让他负气出走啊!

陷阵营营长一职自从老帅林跃甲卸任便一直空着,并不是何万事没有那个能力履职,而是在陷阵营所有士卒心中,营长只有一个,那就是林跃甲,定洲军武并没有将军一职,营长便是一营统帅。

老帅在司马铁城的搀扶下吃力爬上马背,颤抖着双手无力的整理了两下甲胄,握紧腰间定洲新一代牙措,对院子里所有士卒声音沙哑的大吼一声,“披甲!拔刀!陷阵!”林跃甲把最后一口气一呼而尽,拔刀二字用尽了老帅最后一丝力气,以至于陷阵两个字已经模糊不清,院子里所有人牙措齐齐出鞘,无不泪流满面,可此时的老帅早已没了声息,身体却依旧笔直保持着向南挥刀的姿势。

司马铁城刚要牵马前行却发现老帅林跃甲已经气息全无,一身甲胄死在了马背之上。

突然庭院里平地起龙卷,司马铁城强忍着悲伤,沙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的喊道:“风起!悬刀!挂甲!”

“挂甲”两个字一出口林拓双膝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放声痛哭出来泪水狂飙不止,他知道父亲没了;因为在定洲活着的武卒叫披甲,死了后才叫悬刀挂甲,并没有人能做到老帅林跃甲这样,到死也能披得上甲胄,握得住牙措!

司马铁城无声落泪,握着缰绳步履蹒跚向庭院外走去,脑海中满是关于老帅林跃甲的记忆。

“定洲就是定洲,是抵抗妖族的第一道防线,更是最后一道,陷阵营就是要打最难打的丈,啃最难啃的骨头。”老帅年轻时的豪迈依旧历历在目,司马铁城知道他们这一波人真的老的不能在老了,他们这一辈的人也都快死光了。

“王爷放心!我林跃甲不会死,我林跃甲还要跟着王爷把妖魔赶出云荒呢。”

“王爷放心,他石平平的破晓一剑还要不了我的命。”

“王爷放心,林跃甲拿不下魇洲提头来见。”

“王爷放心,我是老了,您一句话我依旧骑得了马,杀得了敌。”

“王爷放心,就算我想死,地底下那位也不敢收我不是。”

司马铁城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他再也承受不住身边人的离开,满院兵卒皆是泣不成声,老帅林跃甲的死是定洲一代人的落幕,在林跃甲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虽然说不出话,却一直在心里念叨着,“定洲就交给你们这些年轻儿郎了,王爷,林跃甲帮不上忙了!王爷,林跃甲恨自己帮不上忙了啊!原来老了就真没用了啊!”

“王爷,屋子里味道应该很难闻吧!床上吃,床上喝,床上拉,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能老成这个样子。”

“或许我该死在魇洲,或许我该死在石平平的破晓一剑之下,或许我早就该走了,不过我心不甘啊!没能打下太平的定洲,没能让后世子孙享受太平盛世,却留给他们这么个烂摊子……”

林将军府门口一位与众不同的年轻剑客,一身江湖装扮,怀中抱着的正是姚白枫的红尘剑,此时亦是泪流满面,拥挤的定洲兵卒很有默契的让出一条通往庭院里的路,此时晋王司马铁城正牵着马正缓步向府门外走来,手持红尘剑的年轻剑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沙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林伯伯,司马千回回来晚了!”

记得许多年前司马千回还很年轻,他与林瑾瑜是最好的兄弟,也是老帅林跃甲最喜欢的孩子,林瑾瑜负气出走,司马千回开玩笑的告诉老帅林跃甲,“他会回来的,我了解他,不回来还有我给林伯伯养老送终。”

可是这些年来司马千回为了他的江湖梦,竟是忘记了老帅林跃甲的年老体弱,忘记了人都会老死而终。

司马铁城牵马走到司马千回身边,司马千回缓缓起身从父亲手中接过马缰绳,擦了擦泪水哽咽着说道:“父亲,我回来晚了,没能见林伯伯最后一面。”

“不晚,你林伯伯最后的这段路你代替我送送吧。”司马铁城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就苍老的面容显得更加的憔悴。

司马千回大喊一声,“林伯伯,就让司马千回送你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