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后老有人提起这事。

哈哈，姐姐当时一定紧张坏了，来了一个争强她资源的妹妹。

除了一起对抗无缘无故惹我们的人，我其实还可以为她提供资源的好嘛。这天我就送了一个小粉笔头给她写字。

“我管着粉笔呢，你还要不要？”我想起教室里有三个粉笔头因为太短老师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用。

姐姐不可置否。

那天锁好教室后，我带出那三根粉笔头在身上。

走过初中教室那儿，初三的窗户边趴着许多低年级的学生，初中总是让人向往的，我突然也想看看热闹，刚凑到窗户边，在黑板上写字的几个高年级女学生就发问，“谁还有粉笔？”

我想争做好事似的赶紧说，“我有！”

“这么短？”有人嫌弃似的一把抓过去。

黑板上字迹潦草，我一个字也不认识，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全校师生召开紧急大会！

“好像有你！”有人小心提醒我？

什么有我？不是三好学生发奖状的气氛啊？

我排在队列里瞎琢磨。突然我姐被带到台上去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是我吗？

“潘晓晶呀潘晓晶！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你这个小不点这么坏！真是人小心坏！是个递刀子的帮凶！啊！递刀子的帮凶！说！你在哪里弄的粉笔！啊！哪里弄的粉笔？”校长义正言辞地一根指头对我姐指指点点，他的话像有回声似的不断重复，满口烟熏制的黄牙气得泛出白沫。

突然，有人附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弄错了！是她妹妹！这个是潘晓欣！”

台上一阵骚动。

于是，姐姐又被人拉下台，有人过来把我推推搡搡揪上去。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就是年年的三好学生？这么坏？”、“没想到还是个残疾人！你看，你看，走路有点踩短！是一个坡子。”，总之不是什么好话！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喜爱我的班主任张老师也在旁边一脸严肃，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羞得无地自容！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像被人突然打断了颈脖。

所有人，包括那天在黑板上写字的几个人一个个被批斗完之后，我才搞清楚她们那天在黑板上写了公然对抗老师的坏话，自己是那个好心递粉笔头的无心的坏人帮凶。

回家之后，我不敢看姐姐的眼睛，担心她用恶狠狠地眼神凶我，然而她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不好的眼神也没有，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想，最近我可能是太狂了吧！

我一个人承担了这个灾难！幼小的我无法独自消化这个恐惧！我感到自己的胸腔被三个粉笔头碾得粉碎！

哦，不是一个人，姐姐也在！她默默地陪在我身边，而且了解所有！

几天后，她才说了一句话，“你那天放学后怎么不赶紧回家呢？我当时在家里等你呢。”

我的耳朵听见了姐姐的话，冰冷的血慢慢地开始复苏，一阵儿温暖！

这个校长在每年腊月杀年猪后，都会被我们的爸爸妈妈请到家里喝年末汤，吃饭的时候会不会不经辩识把猪背肉当成猪尾巴而胡说八道呢？

我总想起他满嘴的油光与满嘴的牙黄上的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