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劳斯·罗亚珂昂身为珀斯忒里安全委员会的副会长，所要承受的事务可是能压死一头无毛巨林象的，他每天上班说得最多的就是“我代表珀斯忒里安全委员会”。

他将桌上的倪斯日报折叠起来，丢回了书架上，又动笔写着什么，五分钟后，他脸上洋溢着“大功告成”的微笑，手里那支日能笔被桌子上延伸出的光丝拖了回去。

刚把做好的资料递到传送出口柜的箱子里，传送入口柜又震动起来，吐出一沓十三厘米高的待审查资料。他咧开的嘴又紧闭起来，脸上的笑容愁苦起来，他无精打采挨到书架上，从“日报”一处挑选着。

很快，办公桌就出现了几本倪斯日报、严氏日报和今日不可思议记录报告。

他照常在待审查资料中查找起来，动用着他的修改权，在印有维策利思·奥德沁·多布卡维的地方画上一个大大的红色交叉符号，代表着去除该名字。

在资料里，多布卡维名字的分布是有规律的，比如质疑安全类、搜查类和诉讼类等，在这些涉及到安全性的资料里都能看到多布卡维的名字。只要通过了这些资料，多布卡维和上面出现的其他人都会被带走处理一些麻烦事。

他实在搞不清楚多布卡维跟重刑犯有什么关系，他们老是在同一份资料上。

处理完这些资料后，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好久，望向手中的手表——快到了。

莫特劳斯的住所位于列维倪斯市中心的高天大厦处，从距离列维倪斯一公里的地方往大厦的方向看去，会看到一根螺旋圆柱冲上天空，像是触手一般。触手周围是相互连接，交错融合的楼群，矮的大楼通常会有六层高，高的则有十二层高，这些建筑足够高大了，之间用天桥连接在一起，有的大楼则将自己一部分嵌进另一座大楼身上，整体宛如一只沉睡的钢铁巨兽，默默守护着身体中心冲上云霄的触手。

高天大厦的入口不在地上，需要走上一座矮楼的顶层，顺着一座天桥穿过一座高楼，才能到达大厦富丽堂皇的大门口。

他回到家，径直走向通往储存室的电梯。

电梯门一开，一块不透明的玻璃映入眼帘，莫特劳斯将手掌放在玻璃上，冰冷的玻璃开始变得温暖，像是被熔化一样，玻璃体内散开了不透明的雾气，雾气一散，便能从玻璃望向内部，莫特劳斯清楚看到，房间中心正悬浮着一团光雾，正缓缓浮动着。

坚硬的玻璃柔软起来，像布丁果冻一样摇晃着自己软弹的身体，莫特劳斯穿了过去，只见他一靠近玻璃，玻璃便将自己的身体吸在莫特劳斯身上，直到完全包裹着他。如果旁边有客人，这个客人就能看到莫特劳斯被包在一个果冻里面，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都紧紧贴着晃动的果冻肉，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不适，而是寻常地走了过去，穿过了玻璃，身上附着的果冻顺着他的行动微微颤抖。

走近就能发现，所谓的“光雾”就是一块由成群的光丝缠绕在一起，结成的大线团，每一条光丝都散发着金黄的光芒。

莫特劳斯将从口袋里抽出的资料储存盘放在光丝团旁边的机器上，机器非常聪明地读取了存在储存盘上的新文件资料，随后两条光丝从天花板上伸出，飘动着离开天花板，滑进了光丝团中，慢慢卷曲，与其他光丝缠绕在一起。

莫特劳斯从光丝飘动时露出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人坐在光丝团后边的椅子上悠闲地看着纸质书。

“我家的书你可真是随便摆弄啊。”莫特劳斯站在光丝前说。

“可书不就是用来看的吗，虽然纸质书蛮贵的，但你都是一次买五套的。”多布卡维目不转睛地盯着《咎湖七京的革命史》。

莫特劳斯将外套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坐到多布卡维面前，这个正翘着二郎腿看书的老人，瞥了莫特劳斯一眼，便小心地合上书，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茶几上除了这本《咎湖七京的革命史》，还有一根舔指和几个空杯。

“找我来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一个人找你？”莫特劳斯明知故问。

“安全委员会不会总因为一点小事就找我，”多布卡维靠在椅背上，“他们还有很多比我更烦的事要处理，光搞我就太单调了。”

“其实他们更乐意处理你。”

“以我研究心锁临界理论为借口？”多布卡维坏笑地打趣。

“什么水不水的，天天在各个大学和其他场所宣传反殖民，你觉得上边的会坐视不理吗？”莫特劳斯语气冲冲地说。

“哎呀，你觉得安全委员会那些人真的会发自内心抵制我吗？莫特劳斯，”多布卡维真挚地说，“你是土生土长的珀斯忒里人，安全委员会里像你一样的人还少吗？”

莫特劳斯脸色有些发窘：“可他们的表现更多会倾向于那些人——即便他们有些是支持你的……你玩得太过火，你照样会被他们驱逐。”

“他们会支持我就足够了，进入安全委员会的标准之一，就是你是否爱这个星郡，你爱吗？”

“我已经尽力帮你了，”莫特劳斯用左手按着太阳穴，“得亏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说，找我就为了辩论这事吗？”

“当然不是。”莫特劳斯起身，拿起桌上的舔指，走进光丝团内，光丝非常识相地飘浮散开，给莫特劳斯让出一条路，等他走进团内，便聚拢回来，包住了莫特劳斯的上半身。

他用舔指敲打着一根一根光丝，最后扭转着手腕，小心翼翼地用舔指扯出一根被舔指尖端粘连住的光丝，那光丝紧紧粘在舔指前端。莫特劳斯缓缓退步，周围的光丝纷纷为他让道，随后他迅速转身，奋力挥出舔指，那根光丝迅速脱离控制，飞入多布卡维身后的显示屏里。

“你知道的，这些你们看上去正常普通的东西要是放到地下城里——能吸引到全寨人的注意，让他们一个月不干活。”多布卡维调侃着。

“为什么是一个月？”莫特劳斯轻声地提问。

“因为过了一个月，那些烈威安拉纳的哨兵就会发现他们没有及时上交足够的货物。”多布卡维轻声地回答。

随着光丝钻入程度得变深，显示屏神奇地发出微光，然后在屏幕上浮出几块半透明的光块，这些光块相互交融，幻化出许多全息图像。

莫特劳斯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多布卡维。

有几张全息图片飘到多布卡维跟前，多布卡维也只是用手指搅动几下影像，图片便随着他手指的转动迅速分解开来，组成一个个被莫特劳斯标记为重点的特殊单词。

多布卡维盯着其中一张图片上的文字，上书：有关帕拉图岛的管控权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