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没等云星尘面前那位刚打算接过箱子的黑衣男子做出反应,站在后方身披斗篷的黑衣人倒是率先停止了五根手指的规律性敲打,似是有所察觉,旋即将右手重新缩回袖中,微微抬起头望向云星尘,虽然三人都戴着同样的浮雕面具,可此人刚才的那番动作,还是让云星尘感到胸口一阵气血激荡,就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为首的黑衣人语气十分不快地问道:“辰星先生,该说的与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再理会眼前男人的问话,云星尘死死地盯着刚才望向自己的那名黑衣人,枪口指着对方,发出了一声震天怒喝:“把面具摘下来!给我摘下来!”
从未见过队长如此失态的方义等人,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抄起手中的家伙瞄准云星尘所指的那个黑衣人。一时间,密集的激光红点在此人身上交织成一张大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置身于网中的黑衣人撕碎绞烂。
沉寂了片刻,被集中火力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随即扯下了脸上的面具和头顶的斗篷,开口道:“不愧是我的好徒弟啊,咱们爷俩,又见面了。”
原本从容不迫的云星尘,之所以在刚才有如此剧烈的反应,无关其他,只因与郜云天形影不离的那些年,他发现师父有个不太明显的习惯,就是每当任务即将完成,或者遇见某些让郜云天感到激动的事情时,师父总会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用五根修长的手指,以极具规律的节奏,不断地轮番敲打在裤腿的外侧。
苦苦追寻了多年,如今在甲板上竟然看到如此相似的一幕,这让云星尘如何能够抑制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听到这久违且熟悉的嗓音,云星尘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此时充血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当男人摘下面具的那一刻,盯着眼前这张即使化成灰都认识的面孔,云星尘原本英俊的容貌已然变得无比狰狞,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郜!云!天!”
当年在东南亚的那场风波,使云星尘的人生几乎在一夜之间破灭了所有的希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这位恩师!如果不是郜云天的所作所为,云星尘又何至于失去原本正常稳定的生活,走上了国际雇佣兵这条路,也正是这份查明所有真相的信念,硬撑着云星尘走到今天。
如今故人相见,自是分外眼红!
已经从阴影边缘悠悠然踱步到灯光下的郜云天,一边低着头仔细吹了吹修剪得十分干净整洁的指甲,一边笑吟吟地开口道:“呵呵,本想拿了青铜镜再给你个惊喜,不过倒也不碍事,反正已经上了船,早晚都是我的囊中物!”
几乎失去理智的云星尘将手中的木箱高举至头顶,怒喝道:“老子非砸烂这破镜子,再他妈活剐了你个狗杂种!”
郜云天傲然而立,将双手负于身后说道:“砸!你砸一个给我看看?无非是让你这辈子见不到许亚欣而已。”
“队长,甭听他废话了!老子先一枪崩了他再说!”
方义本就是个暴脾气,在“芒刺”效力的这些年,没少见到云星尘一个人安静独处时,总会低头对着那张已经有些泛黄褪色的相片沉默不语,照片上,两个年轻男女互相依偎在一起,面对着镜头笑容灿烂,男生俊逸潇洒,女生笑靥如花,眉宇之间已然生出了几分夫妻相,十分般配。
此时听到郜云天话语中赤裸裸的威胁意味,知晓其中缘由的方义顿时血气上涌,只等云星尘一声令下,便要将眼前的这帮人打成筛子。
反观云星尘,一听到“许亚欣”这三个字,向来杀伐果决的他却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高举着木箱的手臂颓然下落,眼神悲怆地望着郜云天,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牵连!”
看着印象中那个始终坚韧顽强、顶天立地的徒弟,此时却像一条被丢弃在路边不断呜咽的丧家犬,郜云天本就带着几分癫狂的表情变得更加疯癫,像是神经质一般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这种滋味不好受吧,嗯?老子真是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感受一下什么他妈叫做绝望!去你妈的终成眷属,所有的爱情都该死!哈哈哈!”
郜云天状若疯魔,手指着对面的云星尘等人不断猖狂大笑,一阵疯癫笑声过后,却兀自哽咽起来,两行清泪从眼眶滑向嘴角,却也不去擦拭,就那么垂着头,自顾自地念叨着那些让人听起来像胡言乱语似的疯话。
片刻过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平静,一双犀利的眼睛傲然看向众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当视线扫向云星尘时,郜云天目光一顿,开口说道:“也罢,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今天就破例给你讲一讲那些老陈从未跟你提起过的往事。”
人的一生很长,但真正改变三观甚至命运的,无非就是某个时间节点遇到的某些人,或者某些事。
同样,也并不是所有的旧事都值得重提,因为其中可能夹杂的不只是回忆,还有那些无法面对的曾经。
就像眼下这般,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从郜云天的口中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