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雨声渐弱,那边细细碎碎的声音,彻底放开了。却是断断续续的几句话,飘进耳中来。
只听一个客商将茶碗往桌上一掼,愤声说道。
“龙家是没人了吗?这么大的买卖,用这么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能成什么事。
谈来谈去,议了这么多次,到如今也没个妥当的办法。就这么干看着,任由今年的药材价格跌下去?
他龙家要是这么搞,今年杭州城里的药商,有一个死一个。全没活路了。赶年来,看谁还敢跟他们合作。
那龙逸樵也是,一走大半年,面都不照。去年都说得好好的,大家伙一块发财。
如今成了这个局面,他自己不出来,那做大哥的龙远樵也做缩头乌龟。就拎个半大小子出来糊弄。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呀?”
一个同行的伙伴叹了口气。
“哎,听说我们已经算是好的了。你是不知道,那些先前与龙家紧密的药商,如今才真是热锅上的蚂蚁。
往年见着这龙家的龙手如何赚钱,便听了龙家老二要兑出些利润来的鬼话。真就往各处钱庄,借贷了大笔银子出来。去年就支给了龙逸樵。
这下好了,龙逸樵裹着那大笔的银钱,去了西京。一去半年,如今半个音信没有。
前天时候,据说龙家外出的商队,最后一支也到了。守在场外的有心人,看着那一支支商队带回来的生货,只粗摸估算了一下,便已是去年三倍的量。
天老爷,这是药,不比别的。都说了丰年谷贱,那一个个早就候着的远来客商们,这一下子,可是乐得心花儿都开了。
连带着,这杭州城一片,就是别的药材价格,也一路跳水。收都收不住。”
董老哥这话在理。
“我听说那城南西门掌柜的,最是跟这龙家二爷龙逸樵交情过命。去岁听说他要去西京奉承,按五厘的息筹银,拿今年龙手发卖的利润作保。
这西门大官人也是狠角色。将店面上的药材与那祖传老铺都抵了,跟李家商会兑了五万两。
啧啧,这份手笔。当时满杭州药行里,只要提到他,没一个不竖拇指,夸一声仗义的。
可如今什么模样?我听说呀,在李家商会门前候了好几天了。最后,连李伯爷的面都没瞧着。”
“嘿,还别说。董哥、张爷,这事我也听着了。
西门没得了李伯爷的待见不说,转而为了巴结李府里的管家爷。听说是连那年前才迎进门,水灵灵嫩滑,一向可心的小妾儿,都剥光了,亲自给人送床上去……”
“哈哈哈哈,还别说,这西门小儿,平素的那副德性。这事儿,他还真干得出来。”
“还有更绝的呢!张爷。我还听李家的仆人说了,据说那小妾,进去的时候……已经大着肚子了。”
“哎哟,我的天爷,玩这么花的吗?”
几个不入流的小药商。七嘴八舌,将那些有的没的,一通荤素都说了一阵。就是这潮湿空气,都像是要燃了起来。沥沥拉拉一顿编排,这才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你们说,这一次如果龙家处置不当,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难说,主要是龙逸樵目下不再杭州。这位龙家二爷,手段是有的。要不然,这要死不活的龙家,也不会在他的手里,就这么几年光景,便发得这么大。”
“龙逸樵是有本事,但龙家别的,可就都是废物点心了。我看啊,估计李伯爷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这次的龙手发卖一旦结束,那些先前垫了大钱的药商,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得去李府磕头。
别的不敢说,这场发卖事了。满杭州城里,以后药材的生意,他龙家说的话,只怕就再也作不得数了。”
“嗯,是这个理。杭州药行,这么多年,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都成了他龙家的独舞戏台了。要说李伯爷没有意图……谁信呢。”
“老弟这话是点着要害了。不管怎么说,只怕这一次,龙家,连同那些往日亲近龙家的一应药商。不剐下一身的肉来,只怕,是脱不了身,过不得这道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