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府里、本家那些上下关系在里头的猫腻。就是他龙广涟,这经手的一年多来,也没少在里头来回倒腾。
那小小的几本簿子,里面的腌臜事,真挑落了出来。就是再添几十个本子,都只怕写不尽。
“我是说查账的事,怎么就又挑起来了?”龙广涟虽是极力克制着,压住了声音。但他那愤怒的神态,却表露着内心此时的狂暴。
“查账的事,小少爷前几日就吩咐了。”
“这我知道,账面上吃紧,当时少爷急着支三千两银子。账房里凑巧没周转过来。他生了疑,叫你们查账。
可这事我后来不是了了吗?银子亲自送进府里不说,还去见了大爷。
我跟他老说清楚了,并非是账面的问题。主要是少爷这些日子主事以来,用度太大。而历年来在这关口处,现银从来都是紧张。
这些事大爷都是知道的,他老对这个说法也认。临走时还特意宽慰了我几句。说是二爷不在,让我们多担待着。
可这好好的,才过去三两天,怎么又要开始查?”
“可能是少爷,听了别的什么风声吧?”
“什么风声?”龙广涟虎目睁圆。死死盯着回话的那人。
“这个就不好讲了。只知道今天一早,我们过来当值。不多一会,早早的,少爷和胡师傅就到了。都在上头书房里谈话。
趁着递水的功夫,隐约听到几句药材价格的话。
然后胡师傅说:不到万不得已,价格还是不能降。
然后就听到少爷说:现在是不得不降。各大药商都在观望,迟迟不肯进款。银子进不来,那些背后支持的本地药行,就难。这样下去,银根一断,龙家这块牌子就倒了。
后面的就没听清了,估计就是这个由头。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喊了我们进去,一进门就问目今货场上还剩多少银子……
大掌柜的,您是知道的。上次那三千两,都是左支右绌,边边缝缝里扣半天才凑出来的。
如今这账上什么情况,大掌柜也十分晓得。差了那么多,我们哥俩,哪敢详说?只能是推做账目还未核清。少爷这就不高兴了。
就问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怎么还没有个眉目。我们只是推脱了两句,还没说清,就又被训斥一番……”
三人正说着。外面进来了一小厮。
“大掌柜,少爷听说您回来了。教你过去,一起用饭。”
龙广涟挥了挥手。“立时就去。”
打发了传话的小厮。
“好了,我知道了,只怕也就是这个由头了。那另外的呢?怎么突然间就叫了个外人来查我们账。这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龙广涟又把这个问题绕了回来,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期期艾艾,却是又答不上来了。
见着这两个木头一样的夯货。直气的龙广涟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那一桌子零零散散的物件,四散奔逃。
“M的,蠢材,废物!当初劳资是瞎了眼,跟二爷保举的你两个。”他那只满是老茧、沟壑众横的手掌,愤怒的扫过桌面。将那沉重笔架哗啦啦都扫到了地面上。
“要你们干什么吃的,问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还不快去查?去问问,这瘟神是哪里冒出来的?谁带进来的?”
“这……这能问谁啊?”
龙广涟简直都要被这愚蠢的问题给气笑了。
“问谁?问你M。
你不会去问门子,问问谁领的人,怎么放的?几时跟少爷搭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