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苦命鸳鸯(1 / 2)浮生寄荒冢首页

我是唯一一个见证了三姐和张南的爱情的人,我也无意中做了他们的挡箭牌。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我只当他们就是好朋友。好得不得了的那种。

即便后来,等到东窗事发,一切都爆发了,我也是似懂非懂的状态。

一个周末的时候,我听母亲说镇上的张南来三姐家提亲来了,大家都在笑谈张南居然不知道老黄家的三姑娘已经放人了,放给了孙家堡的孙家。他们以为张南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据说张南只在大爸家里呆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

坐在木头上吃晚饭的村民们亲眼目睹张南灰不溜丢地从大爸家出来的样子。

“这个小伙子倒是比孙校长称头,一表人才的。只可惜,不是老黄的菜,家世条件比不上孙家。”

“唉,怎么不打听清楚了再来提亲呢?弄得多没有面子。”

“人才倒是他与三姑娘才是相当的,可惜不是老黄的菜。”

三姐让我晚饭前去她家院门外喊她,让我约她去河边玩。为什么是我去约她,平日里不都是她来约我的吗?不去看电影,去河边玩的吗?

三姐说不然的话她怕是出不来,她爹已经警觉了。

我按照三姐的指示办了。我在院门外大声喊:

“三姐,去河边乘凉去。”

是三姐教我这样说的。

三姐却领着我直奔去镇上看电影。三姐的脚步不像往日那样轻松愉快,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小心翼翼地问三姐:

“三姐,张哥去你家提亲了吗?”

“是,被我爹打发走了。”

“大爸不同意你们的亲事吗?”

“能同意吗?早知道不让他去碰这个钉子了。”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

我和三姐的椅子早早的摆在那儿,三姐安顿了我就走了。我知道她去找张南了,我看着三姐的脸色不好,便什么也不问。

那天晚上,我们又在张南那里吃煎蛋面。我因为没有吃晚饭,我吃着煎蛋面比任何时候都好吃。然而三姐和张南慢慢地挑着面条,半天也没有挑一根面条进嘴里。好像那面碗端在他们手里有千斤担子重。

三姐的眼睛怪怪的,看起来像是哭过,又不太明显,让人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哭过。

三姐和张南不约而同地把他们碗里的动也不曾动过的完好无损的煎蛋都夹到了我空荡荡的碗里,又都赶了一些面条给我。

他们动作一致,还是那么和谐,脸上却没有笑容,似是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们今天好像没有说不完的话了,好像他们之间无话可说了。我也不敢出声。

我心里明了,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的。我知道,大爸没有同意张南的提亲。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我偶然间一抬头,看见三姐把碗举得高高的,遮住了脸面。好奇怪的动作。

张南一眨不眨眼地看向她,我感觉张部长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怜了。

然而我从侧面看见三姐隐在碗后面的脸,她其实也在看张南。她的眼光偷偷地侧视着张南,眼眶里有两汪晶莹在闪啊闪的,盈盈欲坠。

这样悲伤的气氛感染了我,我差一点就哭了。但是我还是不敢造次。我的心情也受了影响,我的食欲也受了影响。我最后没有把碗里的煎蛋面吃完。

三姐今天说什么也不坐车了,要走路回家。张南问我走得动不,我坚定地点头。三姐说走不动她可以背我的。然后张南说:

“有我呢,哪能让你背。你走累了我也可以背你啊。”

我哪里好意思让张南背?再说了,以前,没有张南以前,我们不是一直走路回家的吗?哪还用得着让人背的地步。我觉得他们说这话怪好笑的。

可是,张南却背着三姐走了好长一段路。好像三姐生病了一样。但三姐看起来真像个病人,因为她一直在掉眼泪。

三姐的眼泪洒了一路,永远也流不完似的。

他们把我送到了我家院门外。我站在柴垛旁看着他俩去的方向不是三姐家,而是河边。

我们村的村西头有一个圆溜溜的小山包,山包上长满了松树。笔挺的,不太高大的松树林。被风一吹,松涛就由远而近地一浪接着一浪灌入耳朵里。

那是一个秋天的正午,天阴沉沉地,风比往日狂躁一些。松涛阵阵更是狂乱地响彻整个山包,掩盖住了松林里传来的女人凄哀的哭诉声。

我和六妹妹就站在松林里,就在离三姐五米远的地方,傻傻站立,不敢近前去。

三姐躺在厚厚的松叶上,不停打着滚,哭得撕心裂肺。

三姐的两条黑油油的长辫子上裹满了干枯的松针。她哭得那样凄烈,那样忘我。

她数数落落地泣诉着:

“你呀……你呀……你叫我怎么办?叫我往后一个人怎么办呀?……我以后怎么活呀……你的心这么硬,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丢下我一个,到底要怎么办呢?”

因为三姐痛不欲生的样子,疯狂的情绪,撕心裂肺的声音,令我不敢近前去,也不敢做任何的劝慰。

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三姐的状态,和她的悲痛却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于是,我也哭。

我是单纯的为三姐的悲痛而哭泣,即便我还未明了她的悲痛是什么。

六妹妹没有哭。非但没有哭,她还一脸寒冰,斜乜着三姐,然后重重地朝着三姐的方向啐了一口痰,骂道:

“呸!不要脸!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有脸哭。全家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我愕然瞪着六妹妹,虽不明白她所为何故,但却十分生气她对待三姐的态度,我便不由得责问她道:

“你在做什么,说些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三姐?”

“问你自己啊,你难道不清楚什么事吗?你俩不是穿一条裤子吗?”

六妹妹看我的眼神突然也满含怨愤起来。她转身跑掉了,一边举着衣袖试眼泪,哭出声来。她好像被气哭了,好像是我和三姐共同把她给气哭的。

可是我还是什么也不明白,什么也不敢问。

夜里,我长吁短叹,辗转难眠。母亲被我扰着睡眠了,她便问:

“咋啦?有什么烦恼吗?”

我迟疑片刻,把中午发生在松林里的一幕告诉了母亲,并问了母亲三姐身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原本是随口一问,我以为母亲不会比我知道的更多的。我与三姐如此亲近,连我也不知道的,别人是应该不知道的。

可不然,母亲什么都知道,她果然比我知道得透彻。信息量之大,令我完全懵了。我才发现自己梦游一般,糊里糊涂。

三姐用了自己有生以来的全部勇气在大爸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不喜欢孙校长,不愿意嫁给他;她和张南两情相悦,祈求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