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掉落在何庄主身后，片刻便传来了呻吟的声音，音调再熟悉不过，是儿子的声音。

何帮主缓缓起身，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今天晚上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今天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他不怕，越是这样他也不怕，他白手起家起来的，他怕什么？他什么都不怕，嘴上这样说着，左手却不能自控地微微颤抖。

“何帮主，我师弟怎么在青楼里找到了你的儿子呢？”那胖和尚用手帕擦了擦嘴，准备站起来。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小霍的眉头已经凝成了一个关口。和何庄主一样，他也隐隐感受到今晚有大事要发生，是比自己倒撒酒更大的大事，但他和何帮主相反，他并不颤抖，一点都不，他只是无声地愤怒，好像有人要肆意破坏这里的平静生活。

端着一碗红烧肉的夫人从厨房走了过来，原先脸上还堆满了笑容，可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吓得喊了一声，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她的儿子，此刻正弯着身子跪在院子的一角，好像朝堂上犯了大错的凡人，何庄主在附近，动也动不得。

掉落的瓷碗却没碎，以碗底为圆心转了两圈，红烧肉均匀地四散开来，好像一群凝结的血块。

“夫人！”一旁的丫鬟也吓了站在一旁的丫鬟赶忙上去扶。

“夫人身体不好，还不快送到屋子里去。”何庄主对着丫鬟大喊。

“是。”丫鬟应声道。

“老霍，把我的教鞭拿过来。老霍！”何庄主就算再不情愿，也要配合着两个和尚演完这出戏。

没有人动弹，显然下人们也都被吓呆了。何庄主顿了一会，才想起刚刚派了老霍去找儿子，老霍，你快点回来啊，如果你回来了，我和你联手或许还有救。

老霍和他之间，看似是上下级，但其实是兄弟。他们俩一同从东朝国里逃出来，共患难了许久，用双拳才打拼出了这一片小小天地。老霍，快点回来吧，只要我们联手，不是没有可能的吧。他对自己的实力其实有点没底，这些年自己疲于工作，疏于外能和内力的修炼。

但是他相信，只要和老霍联手，尚有一战之力。

许久年前，在那个该死又难忘的冬天，何庄主和老霍衣衫单薄地躺在稻草堆里，他俩共同等待，能有一个装货的老板可以把他俩叫去搬货，他俩什么都缺，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一点点的力气。

可是，这点力气什么都换不来，换不来钱，换不来食物衣物和棉被。这点力气一文不值，他们躺在靠近海边的茅草房子里，这样的房子在这个海边还有几十间。他们一簇簇地堆在靠近海岸的地方，像一条枯黄的河流。

何庄主从透着风的窗户里看着，远处站在马车上的大老爷从二十个几壮丁里挑选最优质的壮丁，他俩不用去，根本不可能被选中。

老实说，他们现在其实连力气都没有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窝在这里，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何哥，你不要睡着了啊，挺过今天我们就有钱了，听说东塔区里面新开了一家客栈，挺不错的。不仅可以住，而且只要付了住宿的钱，里面的东西就可以随便吃啊。”老霍躺在旁边呆呆地说着，发白的嘴唇翕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