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市历来是白领专场,这座旅游城市没啥大企业,据说前些年很少有真白领,可是这几年从北上广卷出来的高级白领越来越多,活活把本地的酒吧业给带起来了。
白领们素质高、花钱爽快,出来玩起来也是真疯。每每晏海舟上台就有姑娘调戏他,他性格好,开得起玩笑,常常互动起来没完没了,活脱脱整成脱口秀。后来有关部门整顿演出市场,歌可以多唱话不能乱说了,晏海舟索性请点外援,三个人歌手接力一首一首地不停唱,他自己唱好第一场拉满了座,就下来正儿八经当老板了,挨桌给人打招呼聊天去。
到十点多,翻台渐渐的少了,李今朝瞅着他一点空儿,拉着他简单讲了讲杰西卡下午这一出。
晏海舟本来喝了不少,鼻子都红了,起初听着还有些发蒙,后来渐渐听明白了,眼神也沉了下来。他一琢磨,说:“这么着吧,明天我跟她谈谈。”
李今朝说谈?谈什么?你不叫她走吗?
晏海舟没说话,正好外头一桌又叫他,拎着杯子就过去了。
李今朝回过味来,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人,应该是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吧?
第二天杰西卡来了就被晏海舟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神色很奇怪,脸儿红扑扑的看着有点兴奋,人却蔫蔫的耷拉着脑袋,没了之前强努的狠样子,跑过来跟李今朝认错说:“今朝姐,前两天是我大姨妈来了情绪特别不好,对不起。我是有抑郁症,但是轻易不会犯病的,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我一定好好工作。”
李今朝听着话味儿,想,原来是这么个谈法啊。瞥见后头晏海舟倚着门框抱着膀子侧身站在门口,看似轻松,一只耳朵分明是冲这边张着呢,不由得一阵膈应。这是被当成两个员工闹矛盾给处理了?自己成了告状的苦主吗?
一种陌生的愤怒涌上心头,但是李今朝很清楚,这情绪不是冲着眼前这周身冒着粉红泡泡的姑娘的。懒得搭理她,转身去了后厨。
那边啥也不知道的杰克八卦之心却早已熊熊燃烧,一看见李今朝进来,立刻凑上来咬耳朵:“什么事儿啊今朝?是不是终于要开掉她啦?我跟你说下两个礼拜道长也要回来了,咱这压根就用不上这种临时工!”
李今朝正火大,被他缠得越发烦躁,没好气地说:“开什么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知道这点工资老板买的是多大乐子你就开,皇帝不急太监急。”
小杰被抢白一顿,还没来得及急眼,门帘子一掀,原来老板不知道啥时候跟进来了,也不知听见了多少,吓得他一缩脖子溜了出去,远离是非之地。
留下李今朝跟晏海舟面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晏海舟觉得有点心虚,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李今朝,今天晚上下班我送你回去吧,有些事儿我得跟你交待几句。”
李今朝大大方方说好。她从来不是那种啥事都喜欢搁心里琢磨的仙人,晚上打了烊,员工餐也没跟阿杰他们一起吃,拿起包就跟晏海舟说,走吧。
搞得晏海舟准备不足,还没来得及想怎么措辞,只能直入主题:“李今朝,我知道杰西卡的事你不能理解,但我这么处理有我的理由。”
五月的夜色还有点凉,吹在喝过酒的热乎乎的脸上,叫人冷静。李今朝的声音听上去比冷静更冷,她凉凉地说:“哦?”
晏海舟说:“首先啊,我知道你来跟我说杰西卡的事不是因为她招惹你,你是为了我……们店好,应该说,你是负责任才来告诉我的。”
李今朝没想到他这么知好知歹,顿感气顺多了,轻轻应了声:“嗯。”
晏海舟接着往下说:“可是杰西卡的情况呢,也比较特殊,之前咱们店里谁都不知道,我也没跟他们商量过。”
李今朝想了想小杰费婶狗叔那几个人,觉得他没人可以商量也是可以可以理解的,不由得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晏海舟却停下了。好像在酝酿什么非常难以启齿的话题似的,他张好几次嘴,直到李今朝也停下了脚步,奇怪地看着他,终于才下决心似的艰难道:
“我不知道你理不理解啊……”
李今朝说,嗯?
他说:“没有我,杰西卡她……可能吧……活不下去。”
“噗!”李今朝真的被一口口水呛到,一边咳一边想,这是什么狗血故事?这是什么教科书式的自恋错觉?这个人……平时看起来不是这么中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