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唯独他们是有责任为过往的这些犯人提供饮食的,因而就借着这一条,吃的喝的、用的都尽量供给,还派人手伴随护佑,直到离开各自管辖范围。
因而那冷玉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一直走到大余县以北,那明月山一山坳处,冷玉才下决定要在此处动手,哪怕将那伴随的几个地方小吏一并解决,再不能拖延。因为再走下去,就是前宰相张相公的家乡,说不定哪头还有张相公的人等着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当远霞他们追来时候就发现,官军押着犯人离开官道,竟走入一个山坳里,并派人守住山口。
这样反常迹象,远霞他们当然明白怎么回事的,当他们翻过山岭,接近主人他们的时候,官军已经动手,山坳里被害者的惨叫,惊惧恐慌呼的喊声,还有反抗的打斗声音不绝。
而远霞他们,越靠近越紧张,当他们拨开以后一片树叶,看到那杀戮的场景时候,更是手心也渗出汗来,练武艺多年,没有实战经验的,更是胆寒不已。
这远霞所见的官军,将几名犯人女眷压在身下侮辱,另一边的则对犯人打开杀戒,地上已经有多人躺着血泊中,所幸的是,秦家那些家将奴仆,还在用削尖的木棍,和几把从唐军手中夺来的钢刀,正与唐军打的难分难解。
事态危急远霞他们拿出弓弩,各自瞄准眼前目标,就要展开突袭的时候。谁想到突然从头顶飞出去几十多个人来,这些人竟是荡起粗壮藤蔓凌空而过,翻入兵阵后方,刚落地就在官军身后疯狂砍劈,一时便把官军砍倒多人,这使官军、犯人,还有远霞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当看清楚这些人,皆是身穿半身兽皮衣,头插彩鸟羽毛,脸上画着怪异又狰狞的脸谱,口中不停以无人能懂的“呜呜……呀呀”的怪叫声互相呼喊着,如此奇怪装扮的人,那些北方来的人从所未见。
唐朝时一般称呼苗、瑶、壮等小数民族统称为蛮,又加以所在地代称,这些蛮族身材相较于北方来的官军要矮小,但很精壮灵活,配合短刀近战让唐军极为不利。他们说话听不懂,但他们的刀砍人却是致命至极的,这些蛮人看似毫无章法地将官军杀个连连后退,而又有更多的在丛林中冲向犯人他们,竟将那些妇女孩童一一掳走,但有反抗者立马便是血浅当场。
这时山坳两边密林中,人影闪烁,一阵羽箭袭向唐军,顷刻间,又有多人倒地。与此同时唐军领头的将领冷玉,看清楚这些人是来掳掠人口之后,马上指挥人马,不再进攻犯人队伍,转而面向这些蛮人结阵迎战。
而远霞他们也看明白过来,她们连忙将预备好的信绑在响箭上,射向秦家的人所在,与自家人取得联系。现今办法唯有趁乱杀开一条道来,向山上逃走,于是乎秦家那些家将奴仆重新振作起来,与山上远霞他们联手将挡道的人杀个东倒西歪,领着其它人冲入山林,官军和那些抢掠人口蛮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还有其他人马埋伏在后,开始时候都以为是对方的帮手,一时都谨慎起来,采取观望态度,过了一会这才发现不对劲,赶紧各自派人前去追杀,而两边的人又互不相让,才让远霞他们得以冲了包围。
然而追来的人实在太多,又太接近,在山林里,秦家这些人已经难以组织起来抵挡,唯有任凭大家各自逃命奔逃。
在明月山,延绵数百里的群山丛林里,官军还有那些抢掠人口的蛮人,要想抓回那些犯人谈何容易。就是这样,到正午时份,远霞他们基本甩开追兵,但清点人手才发现,丰菊和孩子还有小娟儿都没有跟上来。回头寻找的时候,才发现倒在地上受伤的小娟,离不远处又找到满身伤痕的丰菊,但就是没找到孩子。
一问才知道,丰菊挡住追兵,把孩子交给小娟,但现在找到小娟却不见了孩子,吓坏了丰菊,也让大家担忧不已,现在派人寻找已然不安全,只得先行找个躲藏地方,再作打算。
此后多年秦家一直派人手到处探寻孩子下落,就是一无所获,也不知孩子现在何处,是否还在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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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这是个炎热的早晨,刚睡醒的唐家王氏打来清水,洗刷一下汗流不止的身体,她看着水盘里的水,如镜面映照的自己,她那脸上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从左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让这张端庄的脸,变得异常渗人。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王氏今天还要服徭役,她被安排到堤坝去做事。因而便连忙唤醒儿女洗刷一番。她这女儿排行老二,将近六岁,名叫“唐思晨”长得娇俏可人。
而儿子本不姓唐,他就是秦家失踪的孩子,现在王氏给他取了个乳名,名唤“珍儿”这珍儿刚满两岁,现在睡眼惺忪的站在床上,王氏为他穿好衣服,一边交待说道:“珍儿,今天阿娘要到堤坝做事,你可要听话知道吗?”
而珍儿只是用鼻音“嗯”一声应付王氏,又想瘫倒在床上睡觉。被唐思晨一手打在小屁股上嚷道:“还睡……还睡,快起来”
“啊姐……我还困着,让我睡嘛”小珍儿撒娇说道。
而王氏则将珍儿抱下床,说道:“珍儿别再睡,一下有好吃的你要不要啊”说话间王氏将床上的席子,晾到屋外去。
一听见有好吃的,小珍儿就来了精神,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阿娘,有什么好吃的”
还没有等王氏说话,唐思晨看了眼那草席上湿的一块,便用手一指嘲笑珍儿说道:“就会吃,看你昨晚又把席子给尿湿这好大一块”
“什么,就不许是姐姐你弄的吗”小珍儿耍赖说道。
唐思晨又是在珍儿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说道:“明明是你弄的,叫你耍赖”
珍儿早就习惯姐姐声音叫的响,打他如挠痒痒的作态,便应付着喊痛几声后,照惯例就向母亲王氏撒娇。
王氏这时已经用旧布把脸遮住一半,带上斗笠,将珍儿抱起说道:“好咯……好咯……阿娘还要做事,你俩快听话”于是唐思晨气鼓鼓的跟在母亲身后,三人一起出门而出。
这里是离广州城不算近的一个新港口,雨季前后都需要把堤坝检查修整一番,以确保安全。
王氏母女,在堤坝下烧水做饭,有时还需要为监工这些人洗衣服。做这徭役算是不错的,起码官府提供米粮,不用自己带的。那小珍儿坐在一颗大树下,一边嚼着手里的大蒸饼,一边蹲在母亲旁边,看着那几百个修理堤坝的人,这个吆喝着挑石头,那个咬着牙打木桩……,看的珍儿没几下就已经没趣至极。
一个攀在堤坝水边的抓蛇人,引起珍儿兴趣,他蹦蹦跳跳的跟了过去,王氏眼尾看见了但手里的活一时也停不下来,便嘱咐他说道:“珍儿,别跑远咯”
珍儿则是习惯的“嗯”回了个鼻音。便自顾着跟上那抓蛇人,看那人此时,伸手从近水的一个小洞内,使劲掏出一条蛇来,珍儿对于这些算是见惯了的,看那蛇也就一指大小便说道:“这个小,有抓到大的吗?”
抓蛇人看了眼珍儿,见他人儿偏瘦,娇嫩的小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挺稚趣的,便露出大板牙说道:“现在天气热,这蛇虽多,就是小蛇多”
珍儿”哦“了声,又翠声说道:“前几天我就看有人抓了条比你长,比你高的大蛇”
那抓蛇人听着,回头看了眼珍儿这一脸认真的样子,这才“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什么比我长,比我高的,我又不是蛇”他稍微想了想,估计这孩子年纪还小,不会形容事物的话,因而也没再意,转头又接着说道:“小孩,你说的是在哪里的事”
珍儿用手往身后一指,说道:“咯,就在番区里面”
“哦,那里有大蛇吗?”抓蛇人好奇说道。
“有啊,那个‘阿叉’就经常玩着几条大蛇”珍儿认真说道。他话里所指的阿叉,当时普遍指代,肤色没有黑奴那么黑的,天竺人,或称印度人。
抓蛇人听珍儿的话,才知道他所说的,是那个在番区里耍蛇的天竺人。便点头说道:“嗯,不错,那人的蛇还算不小”他叉食指和母子的虎口,两手一合成圆说道:“去年我抓到过一条,看比这个圈还大的,你没见过吧”
珍儿看抓蛇人一脸骄傲的神气样子,又接着说道:“你这说的还是小的,我听说有连小牛也能一口吞下肚子的,那说大不大”
抓蛇人觉得跟这小孩吹牛比大小,没意思,没有回头理会珍儿,自顾着从另一水洞里用跟小棍探蛇。
珍儿看了一会,别人也不理会自己,又觉得没趣,烈日当头怪猛烈的,他回头看看母亲那头,但见姐姐正给其它两妇女打下手,而母亲便坐在两个土灶前添柴烧火,附近也没有人陪自己玩,看了眼身后那番区,那可是小珍儿常去的打卡地方。
于是乎小珍儿拍拍小屁股上的尘土,便晃晃悠悠的向那番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