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觉得为朝廷效力,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只要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君王爱惜其才唯恐不及,岂会不让他才尽其用的。便也附和道:“父王说的是,他就是吃饱了撑着,庸人自扰。就该掌掌嘴,开导开导。”
“算了,由他胡思乱想去吧。”皇帝阅人无数,岂会不知人人都有自己的认知,强行干预不说适得其反,也无济于事。况且姜山的这种想法,于君王来说是好事不是坏事,自可由着他来。
誉王笑问道:“那处置陶金铭那事,父王也是不打算追究了?”皇帝说:“无端蔑视朝廷威严,若不追究,成何体统。”誉王问:“那父王打算怎么处置他来?”
皇帝道:“查处贪官污吏,整顿河州吏治,他有功当赏。擅杀朝廷命官,有损朝廷威严,他有罪当罚。念及他有意为朝廷办事,无意冒犯朝廷,姑且先罚后奖,功过相抵。”
罪犯已由自己押解回京,在河州查处贪官污吏的这份功劳,已算不得姜山一个人的了,而擅杀河州守将,却是他姜山一人所为,有言官们在,能功过相抵,已是最好的结果,誉王又不糊涂,岂有不知的。但想到朝廷旨意未抵达河州前,陈亮就猜测出了此种结果,忍不住感喟道:“看样子,那陈亮真有未卜先知之能。”
皇帝问:“什么未卜先知之能?是早知朝廷会下旨让你押解罪犯进京吗?”誉王回道:“父王的心思他那猜测得来,只是就算朝廷不下旨,他也会叫姜山这么做来。”皇帝道:“不过是想将功劳送与你,做个顺水人情罢了,誉儿不必太在意。”
誉王笑道:“要是醉翁之意只在酒,那也就罢了。”皇帝笑问道:“莫非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之间?”誉王回道:“陈亮觉得,父王对姜山想打造骑兵之事一定心存疑虑,应该很想找个可信之人问个清楚,而儿臣最适合充当此人。”
这算不得什么能耐。皇帝主宰天下,有心了解臣子们的行为与想法,实属平常。但陈亮能自觉意识到,还知道主动为之,也算极为难得。皇帝问:“那陈亮什么人?”誉王道:“一个落魄书生,姜山在荆湖剿匪时遇见的。”皇帝问:“多大年纪?才华如何?”
誉王回道:“三十上下,经邦济世之才。”皇帝不解地问道:“既是这般人才,又有心为国效力,为何今年科考的举子中没有此人?”誉王回道:“他形貌已被致残,陌生女子见着就想呕吐,就算有心参加科考,考官们也不许啊。”
皇帝随口问道:“他形貌致残,何人所为?”誉王犹豫片刻后回道:“听说是四哥五哥所为。”皇帝才不相信呢,道:“莫要瞎说。”其实也是,一边是京城里的皇子,一边是荆湖边的书生,身份迥异,远隔千里,碰头都难,哪里来的过节。
誉王见父王不信,又有意为陈亮陈诉冤情,忍不住说道:“一边有才,一边要用其才,生意不成仁义不在,心怀怨念也是有的。”
刻意毁人容貌,让人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用,一生尽毁,此等行为何其恶毒,岂是皇帝的儿子所能为之的。皇帝不敢相信,怒道:“胡说什么!就凭你四哥五哥之能,要想加害一个名不经传的书生,犹如踩死一只蝼蚁,何须这般做来。”
誉王道:“父王有所不知,有人觉得惩罚人,让人生不如死比直接杀了他更为过瘾,一时顶不住诱惑,慢慢将人折磨来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对誉王所说本是不愿相信的,但想起史上称为人彘的酷刑,对人性的阴暗又不由得不信。心想:“陈亮受此残忍对待,少不得心存怨念,任由他辅佐姜山,一旦姜山日后羽翼丰满,怀有异心,岂不是大夏国的一大劫难?自己当年可是这么过来的,文武珠联璧合,胡思乱想了一下就赢了。”心寒之余,不由得忧去犹来。
誉王见皇帝的脸色意味深长的厉害,一时难以看懂,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他父王不高兴了,心怀愧疚道:“父王,儿臣向来话不过心,信嘴胡说,若有让你不喜之处,烦请你多担待。”
皇帝能听到如此消息,感谢誉王还来不及,又岂会认为是信嘴胡说。连忙从思虑走出来,轻声问道:“那陈亮可真有经天纬地之能?”
誉王道:“回禀父王,他有没有经天纬地之能,儿臣不敢说。但从他平时的言谈,到佐助姜山为政处事,考虑到的全是利国利民的方略,说他是经邦济世之才,绝不为过。”
皇帝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誉王所言。心想如若不信,就得早些除去陈亮,以绝后患。可万一真如誉王说的这般,陈亮对大夏国毫无恶念,冒然除去,便也妄为一国之君。心头正左右为难之际,听誉王问来:“父王是想重用陈亮吗?”便随口笑答道:“他已是姜山的军师,只要朕不加以反对,何尝不是在重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