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紫色兜帽长袍的老者身影从卢佩卡的脑海中闪过。尽管只是半张脸,但她还是看了出来,那属于一个被他所熟知的人。
然而他的灵魂已永远消逝于时空之中,此刻顶着这张脸的恐怕另有其人。
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狠厉,她转头看向众人,“你们怎么打算?”
没人吱声,于是李梦生看向了屈胖三。
虽然并没有达成什么共识,但一直以来,这一行人的大主意都是他来拿的。
屈胖三回看了他一眼,随后向卢佩卡开口道,“至少休息一晚上吧。我刚才看角斗场侧边就有好些房间,应该足够歇个脚了。”
这话一出口,另一侧的岳顿时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她的头微微转向一旁的蓝甲巨人,“到底还是一群孱弱的普通人类,耽误时间。”
奥斯蒙不置可否,虽然以他的体质确实不需要休息。他只是指了指李梦生的方向,示意她所在意的那个人也很需要。
这个行为很有效,成功闭上了修女的嘴巴。
抬头看看,终日猩红的天空确实也早就暗了下来。看来方才由于陈明熙那光芒万丈的领域,导致所有人都错估了时辰。
确实是休息的时候了。
角斗场侧边的室内没有任何活物,空间也很大,于是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位置,或坐或躺的靠着墙根歇息起来。
李梦生越过几根倒塌的石柱走到屈胖三身边,这小子正望着墙面上歪七扭八的文字出神。
“看出什么了吗?”他率先开口。
屈胖三摇摇头,“没有,这不像现代的文字,可能得问问你的那个小迷妹了。”
说完这话,他甚至轻笑了两声。
李梦生皱起眉。方才他就感觉这家伙的状态不太对劲,现在一看,果然憋着什么气。
“我不认识她。”他开口,语气无比无奈。
“她都知道你姓什么。”屈胖三摊摊手,靠着墙边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对于对方知道自己姓氏这件事,李梦生也很震惊。但是说到底,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虽然有那么一丁点的眼熟,但他完全没有和这么一号人打过交道。
“我都说了不认识。”李梦生的语气也变得重了点,“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屈胖三撇起嘴,这家伙脸蛋本来就肉多,此时更是像个婴儿一样鼓了起来。
“你真没看出来,她那个眼神代表着什么?”
啊?
李梦生的思绪再次阻滞了,他回忆起方才与那个高大的修女近距离的短暂时刻。对方的眼神确实热烈的很……异常,印象里,他上一世年轻的时候确实也曾在一些女子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
虽然他通通都没有理会就是了。
李梦生摇摇头,他其实也累极了,索性在旁边也坐下,直接回道,“无论是什么都没有意义。”
屈胖三盯着他的侧脸,从刚才对话开始,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李梦生的脸。此时看到对方这么干脆利索的回答,他也是有些莫名的好笑。
其实他倒也没真觉得老杂毛和那凶神恶煞的女未来战士有什么联系,对方的种种表现也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只是方才的发生的种种让他心里不太得劲,所以借机发挥一下罢了。
此时他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同时抛出了一个很私人的问题。
“老杂毛,你上一世……有没有谈过恋爱?”
李梦生才刚调整好的思绪再一次停滞了。他将充满震惊的脸彻底转过来,想从这个老友的眉眼间找到问这个问题的理由。
“我找陈黑手和小杂毛倒是也问过,但是他们毕竟是小辈,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史,那就不知道了。”
李梦生皱起眉,他将目光移回,转而看向不远处对面窗户式的墙洞,半晌低声道。
“没有。”
“真没有?你这外观条件,迷妹应该少不了吧,你们茅山宗隶属正一,也不禁婚嫁。你活一辈子,就没有一次动心的时候?”
李梦生沉默了。
茅山宗的教义确实不禁婚嫁,只是娶妻生子也会多少遭到非议。但如果是遇到此生挚爱,那别说不禁了,就是真的禁了也防不住。
自他往上的那些尊长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但他之后的那些子孙后辈,陶晋鸿就娶妻生了好几个,陈志程也和同门的师妹结为伉俪,甚至小明也曾和陶晋鸿的孙女打得火热。
至于他自己,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之所以入茅山学艺,就是为了求道。这份道并非世俗意义上的长生之道,而是自己内心所渴求的一个人生的答案。
这个答案在当年那个风云变幻的大乱之世,是不断修行,斩断世间不平事,后来,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约定而东奔西走,再后来,则是为一个命犯十八劫难的娃娃拼死拼活。
确实是从未给世俗情爱留下空间,即使是如今重活一世,他也没有丝毫这方面的心思。
李梦生垂下眼,如今已经是太平盛世,当初的娃娃也已成长为可靠的栋梁,只有那个上一世用一个轻飘飘的约定就让他蹉跎半生,甚至险些郁郁而终的家伙,此刻还在问些蠢的流油的问题。
这家伙是怎么好意思的?
屈胖三看老杂毛哑火了,以为他真的藏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史,原本信心满满的他也再次焦躁起来。
然而对方丢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答案。
“我不喜欢人。明白了?”
李梦生瞥了最后一眼身旁一脸懵逼的圆脸少年,就起身打算离开。
可惜的是,他的裤脚还是被对方的爪子给拽住了,甚至还连着他的鞋一起紧紧攥住。
“别走别走,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不问了。”屈胖三一把抱住他的小腿,语气也可怜兮兮起来。
虽然又把对方惹急眼了,但问出来的答案,他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用满意这个词有点奇怪。
至于李梦生,他拉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挣脱对方的桎梏,最终还是妥协般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家伙才是那个最特殊的,自己那一颗铁石般坚定的心,面对他却总是没有什么手段与办法。
可能单纯是不想和这一副稚嫩幼子的皮囊一般见识吧,李梦生最后这么勉强的说服了自己,坐回了原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