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在这摘星拍卖行干了一辈子，加起来见过的法器没今天一天的多。

实在不是老头见识浅薄，是那个男人给的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

“李先生，您确定，这些都是七阶以上的法器吗？”老头站在门外探头问道。

门是进不去的，一点也进不去。

各式各样的法器堆满了整个屋子，老头站门外又是踮脚又是探头，愣是看不到男人。

“七阶的不好找，你等等啊。”男人的声音从法器堆里传出来。

老头听后刚想缓口气，结果男人下一句嘟囔差点没让他直接背过气去。

“谁出门带那些破铜烂铁啊。”

你最好是！

老头咬牙切齿，要是七阶法器都成了破铜烂铁，那自己兜里那俩五阶法器是什么？

是什么！

“可算是让我找到俩。”男人终于收了他的神通，“进来吧。”

只见男人手里拿着两枚戒指，看上去黑漆漆的，一点也不起眼。

但法器不能貌相，这点道理老头还是懂的。

“你有六境吗？”

老头本身是有点驼背的，听到这句话腰杆子都直了，抬头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想从他的眼神中找到点戏谑，也好让自己好好发个火。

但没有，男人的目光诚挚极了，诚挚到老头都不忍心说自己没有。

“没有。”

“可惜了，那我亲自给你示范？”男人说着就要把戒指往他手上戴。

“不用不用，我没有，不代表拍卖行里没有，我们有人专门测试。”老头赶紧拉住男人的手，“您快去见那个法器的卖家吧，就在对面，已经等有些时候了。”

“哦，行，那你让人小心点。”

老头根本不回话，转头就跑。

他还想多活两年，不能半道让这小子给气死了。

其实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明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面相看起来还要比别人精明些，但一张嘴就显得格外的蠢，好像他们的脑袋里装的是被抛过光的玉石，光洁到没有一点脑回路。

活了再久都是，时光在这些人身上留下刻印，但却忘了抚摸他们的脑子。

说的当然不会是李先生——他看着就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如玉的他当然不明白老头为何和自己相处的这短短一会儿就会变得如此急躁，明明刚在台上还给人一种坐怀不乱的感觉。

他有认真的去思考了一下，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沉淀不够。

“你那天不是问我，为什么用那么大一块金锭换了个司南还那么开心吗？”

那天的风很大，鼓动着三人的锦袍猎猎作响，但也只是匆匆掠过，向着更深处的黑暗中涌去。

只在他们经过的路上留下一连串尖锐的鸣音。

这是他们当时唯一辨别方向的办法，太黑了，黑到彼此之间都看不到彼此，极北之地那点可怜的日光是没办法穿过百米雪层来到这裂谷深处的。

李伯鸾的声音就在这一片黑暗中响起，风很大，但李伯鸾仍是平日里说话声音的大小。

似是自言自语的呢喃在清儿姑娘耳中细不可闻。

“来北界的路上我其实挺紧张的，甚至说是害怕也不为过。”

但风再大，小剑侍也永远能听到小少爷的话。

“来之前老爹和我说，北界毗邻神迹，灵力天然充沛，满山天材地宝，修行者的平均实力乃是四界翘楚，强者多如牛毛遍地可循，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个隐世高人，一想到这儿我就慌，慌得睡不着觉，还多亏了那个把我当冤大头宰的家伙让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李伯鸾的语速比起平日慢了下来，语气中多了点那种少年独有的骄傲。

“是他让我明白，原来听起来牛笔哄哄的北界其实也就那样，和西界差不了多少，总归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百态，这世间所有都不过是大同小异的芸芸众生。”

小剑侍点了点头，当个隐世高人好像还真挺不错的，说不出来为啥，但就是觉得听起来很有派头。

“回去吧，别再往里走了，咱们俩总得有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少年黏稠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就放到了小剑侍头上。

“出去了也别着急回家，老爹总说你憨傻，那是他忘了，但能修到你这种境界的人哪有傻的，你只是见的东西太少，少了些沉淀，有机会的话就多在这世间走走吧，多见些人，多见些事，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记起你忘掉的那些事情。”

小剑侍又点了点头，他有些难过，胸口钻心的疼。

这种感觉他记得他有过，在好久好久之前，但他还想不起来。

“行走世间，最重要的是有个名字，李寻忆怎么样？”

等不到小剑侍的回答了，李伯鸾黏稠的手缓缓从小剑侍头上垂了下去。

想不起来就干脆不想了，李寻忆随手拭去眼角不知何时有的那一点晶莹，推门而入。

“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