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会留着他。
我转向那个少年:“那你呢?你有名字吗?”
他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他叫柳琅,那你以后就叫柳琇吧。”
他颔首行礼:“是,柳琇谢小姐赐名。”
柳琅以为我已答应收留他,正欲拜谢时,前方不远处,一架马车缓缓驶来。
3
一眼望去,驷马高车,朱轮华毂,所到之处,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我指着马车对他们说道:“那是定远侯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应该是侯府嫡女白晚萤。”
定远侯是一方霸主,威势显赫,是当今乱世最有实力争夺天下的人物之一。
上一世,柳琅正是在我的指点下投奔了他才借势而起的。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柳琅登基后,他们为了让白晚萤当皇后,合力将我除掉。
一转头,柳琅果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那辆马车。
我故意提高了声音:“听闻这位白小姐很是心善,尤其热衷救助落难才俊,如果能被她看中,想必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不过……”
柳琅闻言,再也按捺不住,我话还未说完,他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只见他跪在马车前面,将刚才对我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白晚萤听后,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柳琅的脸,便让他留下了。
柳琅感恩戴德地跟着白晚萤的马车走了,从始至终,他再没看过我一眼。
我不禁失笑,看来这一世不用我多费心思,他就已经作出了选择。
其实刚才我的话还有后半句:“不过,白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
白晚萤此人,骄奢淫逸,佛口蛇心。
上一世她当上皇后之后便开始大肆干政,屠杀忠良,很快就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
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正是柳琅的阴谋……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次祸害苍生。
柳琅的身影渐渐走远,而他身上抢夺来的龙气也悉数回到柳琇身上。
我问柳琇:“世人都道‘良禽择木而栖’,刚才你为什么没有过去?”
他俯身揖礼:“世人也道,士为知己者死。”
“你怎知我就是你的‘知己者’?”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指着旁边其他乞丐:“如果小姐方便的话,可否也为他们寻一条活路?”
我一时有些晃神,活了两世,如今才终于明白师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心系苍生,不是必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哪怕他身为乞丐,也能爱人如己。”
我看着柳琇的眼睛,告诉他:“他们的活路,我希望由你来寻。”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柳琇记住了。”
4
我将柳琇带回承泽寺,这是云瑶山在凡间的栖息之所,虽残破简朴,却是龙气汇聚之地。
上一世,柳琅曾嫌弃过这里的清苦,早早便请求出山投军。
我问柳琇:“是不是很失望?”
他只是扶起脚边倒下的香炉,幽幽说道:“室若清雅简净,人心则明澈朗照。”
我笑:“你先去梳洗吧。”
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尽量保持体面了,但多日颠沛流离,如今全身上下除了眉眼,已经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了。
等再次见到他时,我差点没认出来。
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已经变成了清雅俊逸的美男子,简单的棉布衣衫穿在他身上却有华贵的姿态,着实不凡。
这种华贵,是柳琅身上所没有的,即使他后来穿上龙袍也没有。
只是,他这般气质不凡的人,又是怎么沦为乞丐的呢?
正思索时,他缓缓走到我面前,俯身叩拜:“柳琇多谢小姐再生之恩!”
我问他:“你可知我为何救你?”
他略一沉吟,恭敬答道:“小姐做事自有道理,柳琇只需听命便可。”
“不过柳琇猜测,小姐或许见我身处困境心生怜悯,又或是我尚有些许可用之处,故出手相救。”
“但不论何因,小姐今日之恩柳琇铭记于心,日后定当竭尽全力报答。”
我闻言,轻轻一笑:“的确是个聪明人。我救你,确因你有旁人没有的心性,而这份心性恰好是我所需要的。”
“如今这乱世之中人才最难得,我欲借你之力共谋大事,且这大事可能凶险万分,前途未卜,你可愿意?”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如若能助小姐一臂之力,柳琇自当不遗余力,万死不辞!”
“如此甚好!不过,知人之难,莫难于辨别真伪,身处乱世,更是如此。”
我拿出一枚药丸,放到他眼前:
“这枚药丸名为‘忠骨丸’,吃下后每七日需服用一次解药,方可确保无毒无害,否则,七日后将会毒发身亡。”
“而它的解药,唯我独有,为表忠心,你可愿意吃下它?”
“当然,你也可以先考验我的本事,之后再做打算。”
上一世,我被柳琅的表象迷惑,对人全无防备之心,最终落得满盘皆输。
重活一次,我早已看透,人与人之间,承诺最不足信,唯有利益牵绊方能长久。
我话音刚落,柳琇便拿过药丸,一口吞下:“小姐现在可以信我了吗?”
我笑笑:“当然。”
“那你可知,我们要谋的是何大事?”
他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写完后,我们一起看着那两个字,相视而笑。
他写的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