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席……柳生会没事吗……”

高台上的少女白影双手绞在一起，忧心忡忡地将目光投向最后一席。

“小妹妹，如果你在期待最后一席会判处柳生无罪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幻想。”

一人快意地大笑起来，言语间虽无讥讽之意，有心人听来却分外刺耳。

“什么意思？”

少女白影怔怔地问道，后知后觉地发现感受到眼前的场景虚幻无比，愠怒的教廷，神明的降罪，审判的仪式，这和她往日里平淡的生活毫不相关，她像是误入了清晨弥漫起的大雾一般，全然失去了方向，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是周围这些怪人根本不为突然来袭的审判仪式所动，仿佛他们天生就是为了和这些诡谲迷奇之事打交道而存在的，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诧与不安。

就像是同处森林之中，狡猾的野兽会比迟钝的人类感知到更多，它们能够嗅到风中的血腥味，能够分辨出泥土间的足迹，能够听见远处天敌的鸣叫，而人类却只会轻易的迷失在无尽的荒野之中。

“这位小姐，你不妨再仔细看看最后一席的那些人。”

身旁的白影谈吐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地说道。

少女白影闻言转面望向最后一席，只见大群灰影死气沉沉地静坐在高台的席位上，虽有人形的轮廓和形态却无任何言语和动作，静穆得就像是夜晚无人的坟地，鬼气森然，没有任何活物的生机。

“这到底……”

少女的惶然的不解未来得及说完。

“第三席，赞成受审之人柳生有罪者，举手以表决。”

审判仪式的中央，卡西尔·康罗的铿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具宣言就像是某种信号，唤醒了最后一席上那些阴晦沉寂的灰影，一条又一条代表着有罪的手臂僵硬的举起，仿佛墓园中密密麻麻排布竖起的墓碑。

“柳生你罪该万死！”

一道嘶吼声如惊雷般响彻整片角斗场，咆哮中蕴藏着疯狂的愠怒与仇恨，很快，那些雕像般死气沉沉的灰影纷纷恢复了生气与意志，如同被囚入牢笼的野兽般接二连三的吼叫谩骂起来。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柳生你这该死的畜生！”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疯子，怎么又是这个疯子，啊啊啊啊！”

“再来啊！再来啊！柳生！看我不手刃了你这杂碎！”

刺耳嘈杂的咆哮与怒吼肆意宣泄着最后一席上与会者们刻骨的恨意，回荡着的怒意与仇恨在仪式上空汇聚成了盘旋不散的飓风，残忍狂暴地在赤色的穹顶下倾刮。

“到底是……不……这是……路易斯的声音……还有葛赫拉奇……伊凡莱的声音，可是他们……他们明明已经死了……难不成？难不成……”

少女白影的喉咙像是被活生生塞进一块麻布一样，几乎要窒息过去，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某种可怕的猜测，这种猜测会完全颠覆他对于那个名为柳生的男人的认知，而且她可以隐隐感知的，心中真正惴惴不安的预料，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了。

“那些都是柳生杀掉的人。”

身旁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温和的语调，淡然的语气，却令少女的心神一瞬间如天崩地裂般剧烈震动起来，几欲崩溃。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他杀了那么多的人吗？”

少女六神无主地呢喃着，似乎是想要从过往的相处中寻找蛛丝马迹，可无论出于何种缘由，记忆中的那道熟悉又怀念的身影已然染上血腥残酷的色彩，此刻变得模糊又陌生。

但毫无疑问的是，审判仪式中央，那个坐在荆棘编织的座椅上的男人，是个刽子手，是个杀人狂，他的手中沾满了献血，那些被他杀死的人化作了冤屈憎恶的鬼魂，正在最后一次的审判席上仇恨地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