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种，向银行贷款缴纳房产税，与此同时用仅剩不多的资金购买干草，企图让剩余的牛群渡过这个冬天，也许，只是也许，来年秋天卖牛的收入能够让他填补上这些贷款。

但就算填补上了这些贷款，明年冬天依旧需要购买干草，农场依旧会有日常开销，还有那该死的房产税不会自己长腿跑掉——而且向银行贷款是有代价的，银行不会白白把钱借出去，他们会有利息，按月计算，假如明年秋天牛价又跌了，卖牛的钱填补不了贷款的份额呢？

那他就会失去一切。

第二种，立刻打包卖掉所有牛群，将购买干草等过冬用具的资金用来缴纳房产税，没有银行贷款，没有利息，没有赤字，一切从零开始。但这么做就意味着，明年秋天不会有任何收入，这就好比是慢性死亡。

摆在农场主面前的两个选项显然都不理想，但眼下的情况是，他必须要尽早从中选择一项，否则等严冬到来，干草费用上涨，他手头的这点儿流动资金可能都不够他去养活牛群过冬，到时候现实会替他做出选择。

当看到农场主走投无路，陷入绝望之时，乔装打扮的恶魔就会悄然降临——西装革履的威廉·福斯特扣响了农场主家的大门，向农场主递出象征希望的橄榄枝，主动提出帮他们脱离苦海，他会开出一个比市场价稍微高一点的价格，引诱农场主打出最终的禁忌王牌。

——土地。

威廉·福斯特会告诉农场主，他是一个好心的商人，他可以出资购买农场里的一切，土地、房屋、甚至包括牛群，这样一来，农场主本人就不必被房产税所困扰了，他还能得到一大笔流动资金，带着家人离开这片残酷的土地。

农场主稍显犹豫，威廉就会跟他说：这是最后的机会，没有人会在乎他家人的死活，银行不会在乎，政府不会在乎，邻居更不会在乎。而他很喜欢西部，很喜欢牛仔文化，他不忍心看到这样一家人被钱的问题折磨的死去活来，所以心甘情愿地出面来为他们的痛苦埋单。

这一番话说出来，农场主连推的能力都没有，只有点头答应这一条路可走。

于是，威廉·福斯特耗费了一些时间、花了一些钱，但最终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一片沉积着大量矿产的肥沃土地。

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此之上展开投资，搭建矿场，雇佣工人，然后坐等源源不断的资源产出，滚滚美金落入口袋。

——他真的在乎这家人的死活吗？

当然不在乎！

就算他们饿死，渴死，威廉的心中也不会有一点儿波澜。

可能会有一点儿，他们家的小女孩儿还小，可能也就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很可爱，有点儿像她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喜欢西部，喜欢牛仔吗？

当然不！他讨厌蛮荒的西部，物质匮乏、生活不便，每个人都很粗暴，法律没有普及，四处都能看到强盗，这绝非是文明时代应该有的景象。

至于牛仔，愿他们早点在地球上消失，他们的污言秽语，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这些都是威廉不齿的特性，更不要提他们是旧时代的簇拥，他们保守、古板，是挡在他和财富之间的一堵腐朽的墙壁，他当然希望不遗余力地将其彻底推平！

在安娜·瑞维尔的眼里，威廉·福斯特是一个天生的商人，他冷酷、无情，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信条，那就是不遗余力的追逐利润，不惜一切代价榨出所有他能看到的油水。

而柯林特·德莱尼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并不是说柯林特比威廉差，他也同样残酷、同样无情，同样会坚守自己的信条并为之不懈奋斗，但是比起商人的“恶”，他的“恶”就显得有些“浮于表面”了，而“浮于表面”的恶显然是落后的……

但是安娜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自己说没有用，柯林特连自己儿子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会听她一个外人的话？

她从始至终都是以笑容面对柯林特，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这种做法和马修的做法相类似，要顺着柯林特身上的逆鳞抚摸，绝对不能倒着，否则下场肯定不会很好。

解决完了酒馆的问题，柯林特就开始转手解决别的问题了——警员们活捉了几个康瑟尔帮的成员，他们现在双手双脚被麻绳绑住，被丢进了大清泉监狱的牢房里。

这个“别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柯林特希望今天天一亮就把这些人送上绞刑架。

而金自然是坚决反对，因为这不符合规章制度，这些人必须先经过审判，才能将他们送上绞刑架——金并不介意绞死这些混蛋，他们今夜的行动造成了多名警员的伤亡，这是一起极其暴力、极其血腥、性质极其恶劣的行为，到了法庭之上，根本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法官就会下达死刑的判决。

而他这个治安官和其他警员就负责执行死刑——显然这事儿和畜牧委员会的委员没关系。

就算有，他也只是作为受害者坐在证人席上，向法官、检察官叙述这件事情的经过……

柯林特现在就要绞死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他们之中有人是联邦重犯，罪行累累，死一百次都不冤，根本没必要拖到巡回法官赶来大清泉镇，鬼知道那位年迈的法官什么时候才能来，听说他现在还在南方边境地带徘徊，等他来，这些人恐怕早就越狱逃走了。

再者说，这些人已经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完全没必要再继续耽搁了——换做是早些年，这些人甚至不会活着走上绞刑架，治安官会让他们一字排开跪在地上，然后用手枪一个一个打爆他们的脑袋。

此外，将他们吊死在绞刑架上是为了震慑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小人，也许林奇不会因为一时的失败而放弃，也许之后还会有刺杀。被吊死在绞刑架上的尸体就好比田野里的稻草人，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

金和柯林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道格拉斯出面斡旋，以“畜牧委员会希望治安官采取更为积极的姿态”、“马上就要去剿灭康瑟尔帮需要打压敌人的气焰”为由说服了金。

金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从中选出三人在明日绞死。

剩下的人则是需要正规的审判来给他们定罪。

柯林特虽然对这样的结果感到不满，但也只能勉强点头答应。

很快，大清泉镇就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