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吩咐道:“阿福,你去叫下人准备马车,半个时辰后,老爷会携我母子二人省亲。”
“好的!夫人。”老人应道,随后又毕恭毕敬的退出堂内了。
但堂内的三人却许久都未曾开口,皆只是默默的等待着。
那锦衣少年是因为在男人面前不敢多言,他有些畏惧此刻沉默寡言的父亲。
而韩曼霜则是静静的看着男人,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来,她知道丈夫这般模样是因为什么。
大半年前,丈夫的一位至交好友的尸体,在某处荒野中被人发现。与之随行的八位镖师皆死于非命。
就算直到如今,也不知晓到底是何人所为,只能判断出乃同一把铁剑所杀。
哪怕丈夫尽全力地四处打探消息,但最后却连凶手的半分影子都未见着。
而那位好友生前在江湖中也颇有人缘,人送外号“西双铁手”。偏偏此等人物,最后却连一具全尸都没留下,这又如何不使丈夫忧愁呢?
堂中沉默的气氛又持续了许久,直到一位下人前来禀报。
“老爷,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
韩曼霜示意下人退下,又缓缓地走向丈夫,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老爷,可以出发了,别让祖父等急了。”
男人这才抽离出思绪,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但他开口却说道:“今日,你就带楠儿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同你们一起了。”
“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今日三人一同回去看望祖父,怎得临了又变了卦?”
而男人却是不回应,只是走到少年身旁,嘱咐道:“楠儿,你此去多呆几天,陪陪你祖父,以尽孝道。”
“知晓了,父亲”锦衣少年乖巧的答道。
旋即,男人又缓缓地朝着堂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有什么事情非要今日处理吗?”韩曼霜连忙唤道。
但回应她的依旧是男人的沉默。
此时她瞥见了,男人腰间挂着两把云纹图案的佩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道:“你又想去俱安镖局是吗?彭元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你隔三岔五的就往那边调查,
结果呢?你查到什么了?今日你又要去镖局作甚?”
妇人这一连串的疑问,迫使男人转过身来。
但韩曼霜看见的,却不是那记忆中那仅凭一炳长枪,就将韩府诸多慕名前来青年才俊,全都扫落马下的少年了。
妇人依稀记得,那日,她透过小窗。看见少年手持长枪,站在大院外,朝着自己父亲喊道:“小婿,张远风!今日以此炳长枪作为聘礼,请韩老将千金下嫁于在下。
今日在下前来,便以此枪作为凭证,纵使日后洪水滔天,也定然护佑曼霜周全!”
那一天,他的声音如雷贯耳,响彻于整个韩府,那少年本身亦是光芒万丈,府中那些想要驱赶他的仆从,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
试问天下女子,谁又能不芳心暗许呢?
但偏偏此刻,韩曼霜看见的却是一位中年人,他的脸庞刻着岁月的痕迹,双鬓之中生出些白发来,身躯也早已不如那日挺拔。
他悲凉的的双眼,正向自己投来救助的目光。
良久后
韩曼霜轻叹了一声,开口道:“你且去吧,父亲那边我会替你去说的,只是...下次,你再也不能推脱不去了。”
闻言,男人微微颔首,沉默的转过身去,走向堂外了。
韩曼霜站在堂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她忽然想起,丈夫似乎已经很久未曾练过枪了。
但这位妇人还不知道的是,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为自己今日所做之决定感到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