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愉快摸鱼的体弱多病的体育老师恋恋不舍的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视线，看着面前一脸坏笑跑过来的孩子，疑惑的问：“同学你好，怎么了？”

刘毅淡定回答：“老师我想咨询高考怎么走体育生。”

体育老师虽然体弱多病，但是看起来头大脖子粗，既不是大款也不是伙夫，证明虽然学校食堂的饭很难吃，但再难吃的泔水也能养出好猪。

体育老师免贵姓陈，兼职学校高二年级政治处副主任，主业是打击校园聚众打架和围堵学生半夜上网。刘毅上下打量着陈老师的体格，谁不赞一声猛张飞，黑亮的肌肉在背心下涌动，健硕的大腿总能在学生试图翻墙上网时围追堵截成功，将渴望网上冲浪的学生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回校园，刘毅不由感叹，陈老师真乃学校之盾啊。

陈老师上下打量了刘毅几眼，“你这体格除了个子高点，瘦的跟猴一样，能练啥？你还近视，不行好好走你的文化课去。”

“老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刘毅顺势在陈老师旁边坐下，眼角的余光看到气急败坏的垃圾三人组，他们徘徊在距离刘毅几十米外，故作挑衅又不敢上前。刘毅一边坐下一边继续说：“我这体格不是艰苦学习的副作用吗，我觉得我坚持锻炼几天再吃点好的，体格应该能练起来。”

陈老师把手机插兜里说：“我听说你在你们班成绩倒数，这就是你艰苦学习的成果？”

“不是哥你会不会聊天，你管呢。”破防的刘毅咬牙切齿。

“你管谁叫哥呢？没大没小的？”瞪起了牛眼的陈老师面色不善的盯着刘毅。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毅果断认怂，“我错了陈老师，那我不在实验班吗，其他科我也听得懂啊，主要是数学，我数学都快考个位数了，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数学不行，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那你不找王老师补补数学？你们班主任数学教的挺好的。”

“哥你当年高考数学补了吗？”

沉默是今晚的再别康桥。

“你还是说说你想走哪个项目吧。”陈老师仿佛被人说中了不可回首的往事，整个人突然落寞了起来。

“咱们这不都是跑步吗？”

“那叫田径。”

“有啥区别？”

陈老师带着一丝对文盲的碾压感和智商的优越感娓娓道来：“田径运动（Athletics）是一个广泛的体育项目类别，包括走、跑、跳跃、投掷等运动项目及其由部分项目组成的全能运动项目的总称。”

“体育老师您还会英语呢？那您考研应该考的不错吧！”

“你滚回去学你的文化课去！”陈老师心如刀割，起身要走。

抱着陈老师硕大肱二头肌的刘毅大喊：“哎哎哎，我错了哥，哥我错了，我们这小县城的学校对您来说确实屈才了，您这肌肉去大城市当教练一个月高低得好几万啊。”

陈老师气哄哄的重新坐下，鼓了鼓自己黝黑有力的臂弯说：“那是，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会说话啊。那你想走哪条路？”

刘毅摸着头傻笑着说：“有哪些路能走？”

“游泳、篮球、足球、兵乓……多了去了，北边甚至有滑冰之类的。”

“您看我能走哪条路？足球就算了。”

“确实，足球还是算了。”

两个男性同时陷入微妙的沉默中，这种沉默饱含着对本国某种球类运动的痛恨和鄙夷，还略带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凉。

陈老师拍了拍刘毅的肩膀以示安慰，说：“你家能找到好的游泳教练不？”

“先不说我们家三代旱鸭子，退一万步来说，我爸就是个开出租的，他跟水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刷车……”

“那篮球教练……算了当我没问。”陈老师无可奈何的扶额。“那你只能走田径了，问题是这赛道人太多，你不一定好走啊。”

刘毅嬉皮笑脸的回答道：“没事老师，我多沉淀两年，一定能沉淀出结果。”

陈老师没好气的说：“体育这行吃天赋的，你沉淀个什么玩意？”

“体育生沉淀，感谢教练，顶峰相见，未来可期，一场大雨毁了我的大学梦……”话没说完，陈老师的巴掌已经到了头上。

言简意赅：“毁你大爷。”

“我当年体考的时候确实下雨了，但是我还是考上了不是吗？”陈老师眼神里露出对过往的怀念，“你爸妈同意你转体育生吗？”

刘毅心想你可问对人了，我那小县城的父母道听途说学金融能挣大钱，毅然决然的让我报了金融专业，二本的金融专业啊。大概是什么概念，等于去非洲留学学汉语言文学。

毕了业何止是找不到工作，简直是荒野求生。梦想学了金融进券商，操纵股票市场，左手拆分华尔街，右手拉爆金融街，每天睁眼就是长线短线，清空美股，反应对冲，实际上专业对口是银行，银行不要二本崽。金融学学的再好，跟将来工作好不好一点关系没有，理工科的四大天坑专业只是让莘莘学子们当一名工业螺丝钉，但是有口饭吃，别管饭馊不馊。

金融学那是给一坨屎吃。

从找工作的残酷记忆中抬头的刘毅笑着看向陈老师，体育老师恍惚间竟然从笑容中看到了歇斯底里的平静，笑容是那么的悲哀。

“说过了，他们觉得可以。”

陈老师叹了一口气说：“总觉得会耽误你啊，好歹是个文科实验班的，努努力二本还是能考的，走体育除了当体育老师还能干啥，怕你就算考上大学，以后也找不到工作啊。”

刘毅笑笑说：“没事的，老师，以后大家都找不到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