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之眼。

卡拉背过身后，古兰的两双眼睛发出了白色的光。

对方婀娜的身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白影。白影驮着背，四肢修长而诡异。

卡拉感觉身后有光，正要转过去，却被古兰拦了下来：

“卡拉，别转身。”古兰吩咐到。

“好，好？”卡拉身子一僵，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这就是汉克口中的坨妖吗？古兰集中注意力，白影的形态清晰起来。

这个怪物全身都是光滑的白色皮肤，其椭圆型的细长脑袋架在同样细长的脖子上。它有两只瘦弱的胳膊，末端处延伸出三根长长的手指，正灵活地摆弄着桌子上的茶具。它的躯干纤细又苗条，躯干下方生有两条上窄下粗的腿，长着两只蹼状的脚在地上蠕动。

“好了吗，汉克先生？”卡拉泡好了茶，

“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古兰关闭了公正之眼。

“可以了。”

卡拉端着茶战战兢兢地回到座位，他把一杯茶推到古兰面前。

“我不喝，谢谢。”

卡拉抿了口茶，试图压下心底的不安。

“那个，汉克先生，您刚才在——”

“你吃了吗？”

“啊？啊，我早上应付着吃了点。”

“吃的什么？”

卡拉疑惑地看着古兰。

“一些水果？苹果和梨，我记得。”

“不吃肉吗？”古兰继续提问。

“那个，我只吃素的。”

卡拉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

他接过不少喜欢聊天的客人，但都和古兰不一样。这会的气氛在卡拉看来非常怪，像是警卫在审讯犯人。

“只吃素？什么时候开始的。”

卡拉皱起眉头，但还是耐心地回答道：

“我家里人都是吃素的，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没碰过荤。”

“这样啊。”古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隔音怎么样？”

“这些墙壁都经过特殊处理，不管动静多大外面都听不见。诶诶？您问这个干嘛？”

卡拉脸红着环抱住自己的身体，试图和古兰拉开距离。

“你别误会，我随便问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卡拉忍不住问道：

“汉克先生，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

古兰理了理思绪，然后用进攻性的语气逼问道：

“你是不是杀过人？”

“啊？？？”卡拉目瞪口呆。

“你杀过人。”古兰斩钉截铁地说到。

“您您您您突然又在说些什么啊？”卡拉从凳子上蹦起，一路小碎步退到墙角，不安又害怕地看向古兰。

在卡拉起身的刹那，古兰捕捉到对方眼神的躲闪。

“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不是我杀的！唔！”卡拉连忙捂住嘴，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趁古兰沉思，卡拉小幅度朝床边移动去。

“不许动。”

古兰一吓得卡拉一哆嗦，定在了原地。

“汉…汉克先生，您要做什么？”

“最近的几起凶杀案也是你做的？”

卡拉先是震惊，然后慌忙地解释道：

“不是我干的！我就没有杀过人！”

卡拉表情不像是装的，古兰在心里评价到。但他还是打算继续诈下去：

“不是你还能是谁？那个手法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

……

空气沉寂下来。

卡拉的表情变得阴沉。他用两只手撑住身后的墙壁，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古兰。

“你说什么？”

警惕、疑惑，这是古兰从卡拉脸上读出来的情绪。卡拉瞟了一眼床头柜，正要有所动作时古兰挡在了他身前，

“别紧张。”

古兰使用了谦卑之声，使得卡拉临近爆发的情绪在一瞬间平息下来。

“那边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吗？”古兰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

卡拉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瞪着古兰，眼神里依旧充满警惕。

“你不是人类吧？”古兰退后一步，希望打消卡拉的戒备。

“……。”

古兰脱下一只手套，亮出腐烂的右手。

“我们可是同类。”

“！！”

卡拉不可思议地看向古兰的右手：

“你是谁？”

古兰不紧不慢地再戴上手套，然后退后一步到床边，缓缓回答道：

“目前还不是你的敌人。”

在说话的同时，古兰用身体堵住了床头柜。

“喂！！”

卡拉这才注意到古兰的意图，脸上再次掀起慌张的表情，还有一丝懊恼。

“别紧张，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古兰伸出双手试图安抚卡拉的情绪。

“……。”卡拉咬住嘴唇，一动不动地盯着古兰遮住的右手。

“这样，你每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也回答你的一个问题，可以吗？”

卡拉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嗯，我先来。你是「坨妖」吗？”

“你怎么知道？？”卡拉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古兰。

“我就当你回答是了。好了，该你问我了。”

卡拉懊恼地握紧拳头，他不小心又说漏了嘴。眼前的男人不好对付。这还是他第一次暴露身份，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你是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了，目前不是你的敌人。好了，又该我——”

“等下！我是在问你的底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份？”卡拉忿忿地瞪了古兰一眼。

“这是两个问题吧？”古兰正要挑刺，却看见卡拉鼓起脸颊。卡拉的两眼泪汪汪，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呃，我是个雇佣兵。知道你身份的不是我，是我的雇主。”

被汉克雇佣也算雇佣兵，古兰如此平息了灵魂里诚实符文的躁动。

“雇佣兵？你要对我做什么？”

“等等，该我问了。”古兰尽可能用了温和的语气。

卡拉虽然不满，但还是同意了。

“还是那个问题，你伤害过人类吗？”

古兰觉得卡拉不一定是邪恶的存在，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我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人类。”

“没有主动伤害？那就是被动伤害过？”

“那个是！嗯？不对，该我问你了！”

古兰耸了耸肩，作出请的姿势。

“哼。”卡拉很不爽古兰轻松的态度，

“你说你的任务目标是我，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除掉你。”

古兰话一出口，立马感觉卡拉那边的气氛紧张起来，于是连忙补充道，

“但我现在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卡拉用余光瞟了眼门的位置，思考着逃跑的可能性。

“这是第二个问题。算了，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没害过人，我凭什么取你性命？”

虽然无奈卡拉不守约定，但古兰还是做出了回答。

卡拉愣住了。

古兰以为卡拉不信，又强调道：

“我是认真的。虽然上头让我杀了你，但我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古兰这番话也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

“你说无辜……可我不是人类啊。”卡拉怯生生地说到。

“我也不是啊。再说我又不知道坨妖是什么东西。既然能交流又有灵智，正常人都会犹豫的吧。”

“正常人都会犹豫的…吗？”

卡拉重复了一遍古兰的话。

“应该是吧。该我了。你刚刚说谁不是你杀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卡拉低下头，蓬松的短发遮住了他的脸，让古兰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是我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伤心的事，卡拉的声音有点发颤。

“他怎么了？”古兰追问到。

“她被人类杀死了。”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没必要知道。”

卡拉不再言语，双方又僵持起来。古兰扶着额头思考，想了会后得出结论：

就算我不杀卡拉，汉克应该也会找别人来杀他。

所以轻松的做法是现在就杀了他。

古兰脑海里忽然闪过桑菊的身影。

要是她在的话，应该会劝自己放卡拉一马。

“该我问了。你是什么东西？”

古兰的思绪被卡拉的问题打断。

“什么什么东西？”

卡拉的视线挪到古兰的右手上，古兰心里了然，然后回答道：

“死灵。僵尸一类的吧。反正不是人。”

“怎么可能？死灵是没有意识的。”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卡拉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到古兰是什么物种。

“你问我吧。”卡拉不甘心地说到。

古兰还在犹豫要不要下手，却突然意识到到一个钻空子的办法。

汉克让我下手隐蔽点，是不是说明只要卡拉消失，任务就算完成？

“没什么好问的了。我给你两个建议，能听听吗？”

心里打定主意后，古兰决定跟卡拉商量一下，讲清楚自己的想法。

“嗯？嗯，你说。”

“我和你公公正正打一场，到时候我赢就把你杀了，你赢就把我杀了。”

“啊！所以到最后你还是要杀我。”卡拉生气地瞪着古兰，摆出随时进攻的架势。

“你先别急，我还有另一个建议。”

“你说。”卡拉咬紧牙关在嘴上应和着，但注意力已经集中在古兰身后的床头柜上。

“你放弃现在的生活，然后换个身份留在这个城市，或者逃去其他地方。”

“什么？凭什么？”卡拉愣了一下，然后咄咄逼人到。

“就算我不杀你，你是怪物的事也已经传出去了，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你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改头换面。”

“那你们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卡拉说这话的声音很大，但略显底气不足。古兰听出来了，于是无奈地问卡拉：

“你不是没杀过人吗？”

“那又怎么样？从你开始杀不就好了！！”

“冷静点。”古兰心很累，卡拉意气用事的模样让他很无语。

但这也让古兰放下心来，因为卡拉不像是会害人的样子。

“你在明敌在暗，防不过来的。好好想想，要是杀手照面就抹你脖子，你怎么办？”

说完这话，古兰所幸坐到了床上，等待卡拉的回复。

“唔。”卡拉觉得古拉说的有道理，开始犹豫起来，

“可我没有能去的地方。”

“你换张脸，然后找个别的工作。”

“不行，做不到。”卡拉摇摇头。

“为什么？”

“我没办法改变相貌。变换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不是我的能力。”

“那你找个地方躲起来，避开风头呢？”

“我都说了，我没有能去的地方……”卡拉埋怨地看向古兰。

“这。”

古兰没想到卡拉没留后手，一时间也泛起难来。

只能和卡拉开打了吗？最好是可以给卡拉一个痛快。

“那个，汉克先生。”

不知不觉卡拉来到古兰的面前，然后坐到了古兰的身边，

“你能帮帮我吗？”

卡拉娇小的身躯很容易激起别人保护的欲望，尤其他现在还带着很困扰的神情，与他那娇美的脸蛋相得益彰。

不过这副姿态对古兰没有用，古兰肯定会为了利益拒绝掉卡拉，

于是古兰问：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出乎意料的发展。

难道古兰沉迷进卡拉的温柔乡了？

“我不知道。”卡拉的回答倒是很干脆。

为什么古兰不直接拒绝卡拉呢？

原来是古兰的灵魂在劝诫他帮助卡拉。这并非比喻，而是从卡拉开口求助起，古兰的灵魂就就散发出阵阵的热浪。确切地说，是他灵魂深处已经破碎的“信仰”符文在发烫。

随着符文升温，原本破碎的灵魂竟然出现了愈合的征兆。

基于信仰符文的异变，古兰重新审视当下的情况，因此做出了决断：

“我会帮你的。具体计划我还在想，但现在要做的是离开这里。”

卡拉抬起头，有点吃惊地看着古兰，

“你要帮我？”

“你既然不相信，刚才还求我做什么？”

“我没有不相信！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答应了。”

古兰走到窗帘边拉开一条缝，从缝里朝娼馆外面看去。这会时候还早，街道上没什么人，是逃跑的好时机。

“你在这待着，我去把前台搞定。”

古兰正要出门，袖口却被卡拉拽住了。

“搞定！？你要干嘛？”

“把前台那位打晕。”

“为什么？”

“你现在起要避人耳目，不能让人知道你跟我离开了娼馆。”

古兰挣开卡拉，卡拉又拽住古兰。

“等等！这样的话我有办法。”

古兰看着卡拉走到床头柜，打开一层抽屉，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粉色的小球。

“这是干什么用的？”古兰接过小球捏了捏。

“别捏，会爆的！里面装着催眠的药剂。你不要伤害前台的姐姐，就用这个可以吗？”

古兰掂了掂小球，小球表面是一层薄膜，里面盛着不知名粉色液体。如果投掷出去的话，应该能让液体挥发出来。

“还有吗？”

卡拉又从床头柜拿出三个一样的小球交给古兰，然后回应道：

“这是用来对付一些难缠的客人的。我花了好大劲才弄出来。”卡拉偷瞄了几眼被古兰塞进衣兜的小球，眼神里带着不舍。

“你刚才就打算用这个对付我？”

“是啊，怎么了？”

古兰没说什么，但他觉得这玩意对自己应该不管用。

“还有人知道这东西吗？”

“不，我从来没给别人展示过。”

“行，你等我回来。”

卡拉点了点头：

“那我去收拾收拾。”

“可以，但东西别拿太多，免得别人看出你逃走了。”

“还有，粉色小球这种的都带走。”

“我明白了。”

……

古兰离开房间下到一楼，在楼梯旁观察前台的动向。

前台还是那个女人，她在忙着整理墙上的钥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

古兰拿出一个粉色小球，在女人转身的瞬间扔了出去。

“呀！”

小球正中女人的面门，在女人脸上爆开来。粉色的液体喷出，糊了对方一脸，

“发发发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啊？”女人慌乱地抹着脸，不经意间又吸入了一些粉色蒸汽，

“讨厌，是谁干的！幼不幼稚！唔，怎么好像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