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他为什么跑了?”霍州抠了抠脑袋不解的问。
“来这么多人围观,他们能不跑吗?”瞎子到现在不急,他镇定下来,随手扶起一个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了下来,然后又在地上找了一个瓷杯子,从腰间取下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大口饮下,遗漏酒水从他的嘴巴流出,流过他的下巴直到打湿他的胸膛,然后才缓缓解释道:“到时候来的人越来越多,把衙门的人一起招来,他们想压这件事也压不住……”
“哦!这么说,他们也不是一手遮天!”霍州终于反应了下来,重重地用右手捶了一下左手的手板道:“我还以为他们多厉害呢,嗨,就这本事!”
说着,霍州还兴奋的笔画了两下,仿佛刚刚与他们作战的是自己。
“不过,师傅!”霍州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才教我武功啊,我也想和他们对打!”
霍州将他那水灵灵的眼睛瞪得撑大,嘟起了他那微红的小嘴,显得十分可爱,叫人不得不升起疼爱之心。
瞎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耐烦:“你这小屁孩,怎么天天就想着学武功学武功?老老实实的享会福,不好吗?不像你这年纪,只想安静的睡会儿觉,哪有这么麻烦!”
“我不管!我就要学武功!你答应过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不是你一直在死缠烂打我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前面不就说了吗?你好好的跟着我们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享会福行吗?虽然跟着我吃不上大肉,喝不上好酒,住不上皇宫寝殿,做不上名流之辈,但至少和你以前不一样……”
瞎子说到这,微微停住,放下手中的酒杯,将身体向前倾,认真的看着霍州道:“至少你现在不至于大风之日被乱风袭缴,大雨之时不至于衫潮久湿,霜降之刻不至于卧抱取暖,饥辘之辰不至于与狗择食……”
瞎子每说一句,霍州的拳头就握紧一分,他的内心现在是无比挣扎的,感恩与向往的充斥,成了两个对立面,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具有极其渴望自己生存的那份实力。
“这么说来,我似乎也能满足你的衣满腹足吧,不至于像你之前那样食不果腹,衫不充温,居无定所吧?有了如此条件,还辛辛苦苦的学啥武功呢?”瞎子的脸上浮现了一份疑惑:“武功不是常人能学的,得受非常人之苦,体非常人之难,纵使这样也得脚踏实地,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飘荡的人那么多,却真正出名的武者那么少,所见的武者基本上都只会三拳两脚,花拳绣腿在面对真正厉害的人的时候,无需两招,便会瞬间败下阵,说了这么多,你还想学武功吗?”
你对瞎子一句一句的询问,一个一个的判断。霍州向下埋下的脑袋却有更加握紧了拳头,风飞不忍心看他难过的样子,轻轻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霍州学武功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即使你不学武功,就算你师傅不要你了,我也让你跟着我走,保证你至少衣食无忧。”
霍州深呼一口气,摇了摇头,用左手轻轻推开风菲搭在他肩上的手,然后似乎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开口道:“我和他们不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常人!但我知道我一直背负这一个使命,自从我的母亲在那场大火中不知所踪后,我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查出所以然,即使最终是一具残骨,我也得找到!可是我用什么方式去寻找呢?这个问题困扰着我母亲离开后的几年里,我的全部时间,一边在大雨磅礴的街道上寻找着生存的依靠,边在各个行人王府边观察,谁能帮助?说实话,时间真的残忍!在几年的时间里,我都是无功而返,不是像被老鼠一样扔了出去,就是被当成垃圾一样,被一脚踹飞,我试图寻找可一次次事实,却让我怀疑我真的能够找到妈妈吗?”
说到这里,霍州微微哽咽,在此刻,他大快吐说着几年来现实对他的不公,残酷的人与社会,就像一把锋利的利刃一样,毫不留情的扎了霍州一刀,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此刻,他见到的疤又掀了起来,情感的涌现让他忍不住爆发:“第一次让我看到希望,是在看到师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为我出头!自从母亲和王叔叔走后,就再也没有人帮助过我……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武功的作用……似乎像我这种没背景的人,只有和师傅一样,才可能找到母亲,当时其实我脑海中想了很久的!道理我都知道!可……可是如果当时我错过了师傅,如果当时我没敢前去死缠烂打,那么像我这种人,一没有门派的栽培,二没有武师的指导,我甚至连自己有没有学我的天赋我都不知道,我又该何去何从?所以我想了很久……想了很久很久……在那似乎并不算长的时间里,我的心却像湖底的水一样风起云涌,所以中午才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跟着你,这样我才可能改变自己的生活,我才可能找到自己的母亲!所以!……”
说到这,霍州的眼泪奔涌而出,他近乎是一种怒吼的姿态说道:“所以我一定要学武功!”
霍州的眼神在眼泪的朦胧中却又变得异常坚定,似乎他在用尽自己过去的所有经历阐述一件他期盼了很久,且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在长久的沉默与感动中这种眼神不禁让瞎子一愣,他似乎就浩荡江湖的飘荡中被麻木久了,看惯了悲欢离合,也忘了壮志理想,也想起了自己在那悠悠岁月中拿着一只青竹,幻想着自己成为大侠的风范。
是啊,他和自己不同,自己只是一个瞎子,他比那胆小,懦弱的自己更有冲动,更有气概,即使在绿绿翠翠的青竹中幻想了无数遍自己提刀砍杀向前冲锋的模样,也最终在战乱时刻害怕的全身颤抖,连刀都提不起来,在无数次幻想年少时,那缺失的勇气自己没办到的,他似乎办到了,他有了一份最真挚的勇气。
一抹自笑出现在瞎子的嘴边,这抹笑是瞎子,对一杆青竹笔画整座江湖曾经的豪志的终结。
“这么想练武功?”瞎子将自己的语气微微放得温柔,轻轻松了些,似乎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亲近人。
“是的!我很想!自从你把那些恶人一拳拳一脚脚打出酒馆时,我就想我一直想!”
“好!小子,学武功得有意志,得坚强得忍耐,你能做到吗?”
“我能!我一定能!”
“行!”那是转头望了眼窗外点世界,此刻还在大雨磅礴:“江南的雨最为柔绵,韶水城虽然是这一带最富有的城市,但整个韶水城大概只有3000多平方公里,去绕着整个韶水城的外围跑半圈,也就是从这出发向前走,大概五公里到城门口,然后跑到城后门口再回来,在日落前回来我就教你武功!”
“你疯了!”风菲震惊的出声,“你让他这么小个孩子绕着3000多平方公里的城市跑半圈,还得在日落前回来?”
“怎么不行?”瞎子回头看着风菲,虽然他看不见,但大概已经猜到了风非脸上的那副心疼与震惊的神情,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有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如果这点困难都忍受不了,学啥武功?”
“不是他一点基础……”风菲还想为霍州劝情,可还未等他说出口,便被霍州拦截下来。
“不用说了,姐姐!我会在日落捡回来的,等我!给我留点晚饭!”
“诶……”风菲伸出了手,试图挽留,可他却说也不等风飞和瞎子的回复,便一股脑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阵风。
……
“唰——唰——”稀稀疏疏的小雨,连绵不绝的一直在落下,打湿了江南房屋的瓦片,似乎这场雨并不想停下。
刚刚瞎子经历了衙门审问,即使这些快部们再不甘心,再想多留一会儿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只好悻悻离去,瞎子和风飞换了一间房,理由是老板看守不周。
自己的旅店被破坏成这样,还未被赔偿,反而为租客换了间房,老板自然不甘心,可又实在没有办法,因为确切有人看到了老板为老者少者指了条路,以此闹出如此悲剧。
现在的瞎子极其淡定,一边欣赏着外面连绵的雨,为大地绣上的花,一边稀奇的品上了一杯绿茶,时不时还发出畅快的声音。
“嗯……嗯——”风菲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心一直悬吊,是实在是放不下来。
“喂!你就不担心吗?那小孩已经出去那么久了,现在已经快要吃饭了!”风飞坐了起来,看着冷漠的瞎子,稍微有些着急的问道,多么想让瞎子去找找霍州,然后收回那似乎愚蠢的一句话。
“担心?”瞎子摇了摇头,然后细细的又品了一口茶,发出饮茶后的畅快淋漓,似乎是对风菲的否定,也似乎是对霍州的相信:“他居然那么坚定的想要学武,那就不会在意这点困……”
“你的任务是人能完成的吗?他个没有武学基础的小孩别说能跑完这半圈,就算能跑完,那也不能在日落前回来吧?”
“我当然知道我这任务是完不成的!”瞎子转过头,意味深长的对着风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