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这男子的请求,大概除了衍苕,还没人能使她这般事事千依百顺。
新婚时,母亲赏给她的这个轿辇还算能撑得起今日这个场面,瑶姬命宫娥们打理了一番,便坐上去,直往那凌霄殿去了。
轿辇承袭了母亲的法力,还算稳当,瑶姬掀开帘子,抬头看见头顶那片紫霞弥漫的天空,在向远处看时,远远地就看到凌霄千阙楼阁,不禁有些担心衍苕起来:这小丫头片子,不知今日在大殿上的表现能否令母亲满意些?
“你有心事?“坐在对面的男子突然问道。
“是你坏了我的好事。“瑶姬忿忿道。
“误了吉时?还是爽了约?抑或是没有足够的时辰梳妆打扮?“男子不依不饶。
见瑶姬不说话,男子细细端详了瑶姬的眉眼道:“若这三者都不是,那么你是在担心衍苕姑娘?“
瑶姬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你莫要多管闲事。“瑶姬撇过头去,愈发觉得此人难缠讨厌。“我之所以答应你一同去凌霄殿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男子听罢,往后靠了靠,遂浅笑:“也罢,如今能同你说上几句话怕也是奢望。如若这般,你还是不愿意同我说话,那能这般看着你也是好的。“
瑶姬不明白这男子说的什么,只觉得从第一次见到这男子,他就是这般喜怒无常疯疯癫癫的模样,只怕无端中激怒了他之后他再次制衡她,她恨不得辇车快一点到达凌霄殿,好快些甩开这男子。
“前面就是凌霄殿了,下了轿辇,你我就各走各的路。日后若再相见,只当是陌路人。“
“可是!“听罢,男子欲言又止,眸中的光突然暗淡下去,明媚的笑靥亦在顷刻间消失了,就连那面具亦失去了光泽般暗淡下去,他看着她的双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深情与哀愁,微微上挑的眼角使他看起来总有一种坏笑,这样不羁的面容她曾在那个少年身上也看到过,只是,那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美。
可是,他又怎会是玄陵,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那个玄陵早在五百多年前就葬身于阎川河畔了。
瑶姬竭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本能地往后退了退,男子的双肩开始微微颤动,玄色长发同他玄色的袍子一并散下来,瑶姬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狮子,除了喉咙里的那几声咆哮,什么都没有。她本想上前安慰她,可想起他先前做的种种,还是往后退了退。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是玄陵的。
辇车一停,瑶姬便匆匆下了辇车,并未再回头看一眼这男子,此人几次三番纠缠她,还伤了衍苕,已是令她着实厌烦,若是让旁人看见他同这男子同行,惹出皇室丑闻,她可担不起这罪责。
她不杀他,确切地说,她不忍心杀了他,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太像——玄陵。
也是因为他差点使她相信,她的徒儿玄陵还活在这世上。
只是这世上,容貌相似者太多了。
她虽不止一次怀疑过这男子的身份,他的样貌,声音,还有,他身上的情人蛊,就同玄陵无异样。但每次一想到他的身份地位,她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玄陵若是还活着……瑶姬确然设想过无数次,可是,仅凭那幽冥界的阎川河之水对于一个修行未圆满的妖身而言,恐怕尸骨无存,又怎会有复生或者轮回的可能?
瑶池花开,瑶池花谢。
一生生,一世世过去了。她的这一世,为仙为神,竟不知何为终结。那是怎样漫长的一生,漫长到花不再开,漫长到时间不再运转,漫长到这世间不再有悲欢,不再有离合,漫长到……天与地没有尽头。
只是,玄陵!那个她曾日思夜想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她再不能见他恭恭敬敬地立在帘子后面,然后听他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师父。“
她只记得那一声“师父“,曾令她那样欢喜。
“师父!“身后的男子颤颤地叫了一声,眼神如一个受伤的孩童般脆弱,伤情,他无助地扯住她的衣角,泣不成声。